还是汤豆爬过去帮她解开“没事,只是缠在一起了。”
她点点头,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竭力地想平静下来。
这些人虽然经过灾难的洗理,可已经在安逸的环境生活了很长时间。之前在学院的训练、对战,虽然和真的一样,但毕竟是假的,心理上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压力巨大。
汤豆把大包背在背后,二胡盒子挂在胸前,小包系在腰上。深深吸了口气。边看其它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边敦促他们“动作要快。”
……我不可以慌乱!我不可以慌乱!我不可以慌乱!她无声地、不停在心里念叨着这六个字,深吸了口气才开口:“如果真的需要快速撤离这里,到时候我和宗长柳、宝林走最前面,我需要注意方向,你们两个负责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付子安和另宁走最后,防止有东西追击。席文文照顾莫温走中间,并注意周围的环境,尽量记住我们走的路线……不论发生任何事,大家绝对不可以分散。一定要相互注意有没有人掉队。如果发生自己应付不了的情况,要及时呼救。没有听到呼救声,任何人任何情况下不可以停下来。”
她知道这一切并不合理,大家该怎么防备危险发生?真的受到袭击,又应该怎么去驱动融合体来自保或者保护他人?而这里一片荒芜,四处黑漆漆的,怎么才能分辨经过了哪里又没有经过哪里?
但没有人出声反对。也没有人抱怨。大家都明白,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现状,现在只能尽力地去完成自己的那部份——不论采取什么方式。
“收到。”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应声。
虽然很可能没用,但都穿好了装备,匕首出鞘,战术手电绑好在头盔上,并做出随时下车狂奔的准备。
车外的诸世凉已经打着手电向前车走了过去。
不论是车灯也好,还是他手里的战术手电也好,光线都无比的昏暗,就好像空气难以穿透。
他走路的姿势也像是涉水而行。
越是向前,灯光越暗,他的身影也就越来越与黑暗融为一体。车里的七个人,很难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不时不时划过的微弱光线,和时隐时现的车尾灯。
时间好像静止了,又好像被无限拉长。
汤豆看了看手上的表,明明只过去几分钟,可她去觉得过了几年那么长。诸世凉始终没有回来,夜色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重。车里的七个人,连呼吸都放轻,聆听着车外的动静。
虽然时不时听到有人声,但都不真切。
汤豆注意着手里的金属盘,这个东西大概是指向某一处的,之前看的时候,那些小球团结在中心点的附近,现在已经很靠近盘子的边沿。不论她怎么转动盘子,它们始终都保持在一个方向。
“听”另宁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汤豆也听到,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车里的对话机突然响起来“走!~”
是诸世凉的声音,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多的杂音。
汤豆一个激灵,大喝:“下车!”声音又尖又高亢。把她自己吓了一跳,飞快地拉开车门。
在车门被打开,所有人下车的那一瞬间,暴起的融合体们发出惊人的啸叫声,就好像在受什么不可言说的煎熬。汤豆顶着巨大的看不见的阻力,冲到车尾,三两下就将绑着轮椅的绳子划断,
然后带头照着金属盘所指的方向狂奔起来。
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根本没有精力去看平安在哪里,耳中只有其它人飞快迈动的脚步声。莫温的电动轮椅在急行着,紧紧跟在她和宗长柳还有宝林身后,他身侧是席文文。
就在这时候,最后面的另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付子安似乎骂了一句什么。
宝林边跑着,边紧张地看向汤豆,见她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便也沉下心跟着继续闷声狂奔。
接下来两个人的骂声不停地响起,但始终都紧紧地跟在队伍后面。
在经过前面的车子时,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清理队成员的身影。车门敞开着,地上有掉着个手电。
汤豆飞快地越过去,一秒钟都没有停留。
她手里的金属盘中的珠子,随着她们的移动,越来越靠近边沿,汤豆怀疑,如果光线看,自己应该已经能看到目的地。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黑,甚至越来越黑。
哪怕同个人距离得这么近,甚至都有些相互看不清容貌。
而就在眼看珠子就要到达最边缘时,整盘珠子突然迸开,散落得满盘都是,付子安大声喊道:“过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手电都熄灭了。
一切都沉与黑暗之中。
终点应该就在眼前,汤豆却感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停下来,一把拉住向前冲的宝林和宗长柳“所有人以席文文和莫温为中心整队缩紧。”这里有什么不对。
虽然看不见,看汤豆感受到了呼啸的风声。就像那天从居住区域跑出去,在郊野上第一次遇见渗入物时那样。她终于知道付子安和另宁为什么一直在叫骂,这些东西一直紧紧咬在队伍后面。
而现在追上来了。
她背后相抵的不是知道是席文文还是别人。
而付子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的融合体要不行了。另宁的也很危险。”它们与渗与物有太多交锋。
“你们退到中间。莫温和席文文向外。”
汤豆边大声回应,边飞快地解开二胡盒子,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点燃了那盏灯。必须要有光,才能看到金属盘所指的方向。
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被照亮。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现在他们终于看到,满空漂浮的渗入物,也看到了空气中是什么阻碍着人和车子前行,更知道了是什么让融合体们啸叫——这一片焦土地上,原来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灯光范围内,无数像头发丝那么细的茸草布满了整个地面,几乎没有一点缝隙,它们向上伸展,漂浮像一片密林,遮蔽了一切光亮。虽然柔软得像水,在与渗入物和融合体相碰时却会快速地将其紧紧缠绕起来。
虽然渗入物和融合体都不停地挣脱,但它们每移动一段又会被重新束缚住,渗入物越是被束缚,越是疯狂地想向这七人冲过来,但因为有融合物的保护,使得它们一时不能得逞。
“那边!”
汤豆随着莫温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看到数不清的渗入物头颅。它们被茸草紧紧地束缚着,托举在最上空,这些渗入物的身体已经消失了,看上去像是已经被吸收。
汤豆把灯举高,在目之所及的茸草顶端,到处都遍布着这样的头颅。而每当站在这些茸草中的人有动作,都会牵扯到无数紧紧贴在人身上的茸草们,它们的异动拽动顶上的头颅,一时之间像风暴来临的海面那样激烈地起伏。
所以,除了茸草的存在阻碍着人的行动,还有这些头颅……
不只是渗入物,如果呆得太久,融合物也好,人也好,都是会死的。
所以车身上的涂料实际上是隔绝茸草用的……
汤豆努力地平缓呼吸,一把扯掉几根已经附着在手背上的茸草,让自己保持镇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35章 目的
因为光源太低,宝林帮汤豆拿灯,让她更方便地看金属盘确定方向。
但宝林一接过去一切都消失了。周围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她吓了一跳,立刻把灯交还给汤豆。
虽然灯的范围有限,越往外,看到的东西越模糊不清,但能看到一定距离,也比什么都看不见要好一些。起码能够及时应对突然挣脱了茸草向这边扑过来的渗入物。
“给我吧。我来看。”宗长柳说。
汤豆把金属盘交给他,告诉他大概是怎么使用,他半蹲下就着灯光看了一会儿便站起来。示意大家跟上自己。
一行人保持着背对背的姿势以最快的速度前行,越是往前,那些挂在茸草顶端的渗入物的头颅腐朽的也就越多,只要茸草稍有动静,它们便像雨一样簌簌地落下来,虽然一路有无数的茸草缓冲了重力,但还是会在落地之前就碎成粉末。
不过一会儿,一行人身上就全是白灰色的粉尘。
但哪怕掉下来了那么许多,却在高处还有更多的新鲜头颅存在着,也有更多还活着的渗入物,加入追捕七人的行列。
汤豆甚至觉得,在走出这片茸草地之后,将面对数不清的渗入物也不奇怪,但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
诸世凉知道焦地的真实面目吗?
他们都有护目镜,应该是能看得见的。
那么为什么,还坚定地非要把七人护送进来?
大家要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大概所有人都像汤豆一样意识到,越往前走渗入物就越来越多意味着什么。
但没有人说话。他们已经戴上的口罩,也打开里口罩中的通话器,可整个频道里除了时不时相互提醒注意哪边冲过来的渗入物之外,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
融合体进入战斗状态之后,异常凶猛,它们整个躯体很大一部分都脱离了人体,只有很小的一段还与人体相连,因为没有自我意识,也根本不懂得自我保护,全凭着本能疯狂地与对方撕杀。但因为与茸草接触和渗入物造成的伤害越来越淡薄。
七人中比较虚弱的汤豆最先感到有些疲惫。那种很想要睡一觉的感觉,像潮水一样上涌。莫温的情况也不太好,他的融合体因为过于激进,导致受伤严重,而他自己手术后还未恢复,腿上布满了闻动而来,想要进入伤口的茸草,导致他受到的阻力太大,行动越来越困难,轮椅的动力部份已经开始发出异响,其它队员不得不努力帮着推动轮椅。
一行人挣扎着又行径了一段之后,汤豆喘息着看了一下时间。
距离七人下车不过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但现在,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已经明显地变得很差。
宝林甚至走着走着,就开始打起瞌睡来。
就在汤豆感觉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突然身后有汽车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精神一振,不一会儿车子便冲上来咯吱停在她们身边。
大头脸色苍白开着车,说不出话只是招手,叫所有孩子立刻上车去。
当回到车上,重新关闭车门,那种重如泰山的疲惫感一下就消失了。
“我远远就看到你们的光。”还有那片不用带护目镜就能看到的茸草与飞舞的渗入物。
“诸世凉呢?其它人呢?”汤豆急忙问。
“引导开渗入物去了,那边有很大一群,车上涂了东西也不行,它们懂得把自己绞到车轮里卡住车子。得有人引开。不然我们谁也走不了。”大头说完便没有再过多解释发生了什么“指路!”
汤豆灭了灯,连忙拿起金属盘。
车子艰难地跟随金属盘的指示行进,有时候会直行好久,有时候又会突然九十度大转弯,没有任何规律。
车上除了汤豆报方向的声音,没有人说话。虽然他们没有了灯光什么也看不见,但每个人都盯着外面。
汤豆间隙抬头看,平安已经到了车顶上来。
之前它可能一直跟在人群附近,身上有许多的伤口。但与人的伤口不同,它没有血肉,看上去更像是被打破的雕塑。
眼看金属盘上的珠子们越来越贴近边沿,有一些甚至开始一层一层地叠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那样,在猛地一颠之后,停在了原地。
大头重新戴上护目镜,看向学生们“应该不远。你们去吧。”
汤豆问“你怎么办?你跟我们一起吧。”结成一团护住人应该是可以的。
大头神色并不见沉重,大大咧咧说“我得把它们引开。不然你们那几个融合体也吃不消。”七个人都不说话,女孩们眼睛都红起来,只是看着他。
“那,那个能涂的东西呢,人也可以涂啊。”席文文带着哭腔问。
“那东西有毒的。人要是能涂我们还开个屁车。”大头笑起来“行了,我一会儿就追上去了。老子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不是白混的。”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但手里却飞快地用布条,把黑剑一道道地紧紧绑在手上。
汤豆怔怔看着他,在出发后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巨大的震撼。
如果是以前什么也不懂的她,一定会想也不想地拒绝,大义凛然地非要带着人一起走不可。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会再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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