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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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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兮再次谢谢各位的鼎力厚爱。

第二十九章

“老爷, 老爷, 夫人她醒了, 听院里的丫鬟说, 都能吃进东西了, 御医也都去瞧过了,说是已经大好,在休息两日就没事了。”

管家推门进来, 整个人带了些兴奋。

“嗯,下去吧。”

薛长风眼睛亮了一下, 随后又沉下来,将管家打发了出去。

等到管家走后,他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 沾了点红墨,起身走到墙上挂的一幅画前。

画上画的是一根梅花枝,枝干虬髯苍劲,从画的一角蔓延到另一角,枯木般的枝尖上零星的挂着三朵梅花, 似有一缕冷香跃然而出。

薛长风注视了几眼,提笔又在上面添了一朵梅花, 这才走回桌案, 而后将毛笔搁置回笔架上,自言自语。

“已经过去了四日,没有时间可以拖了。”

又过了一刻钟,薛长风拉开书房的门, 终是抬脚朝着苏婉音的院子走去。

“阿碧(翠儿)见过老爷。”

薛长风一眼就瞧见了床榻上,歪靠着的苏婉音,虽然精神头还不是很足,不过她的脸色终于不再是几日前那般惨白吓人的样子。

他心中暗道了声“真好”,薄抿的唇角快速勾起一个浅浅弧度,只是很快就淹没了。

速度快的就好像他刚刚不曾笑过似的。

又踏进两步,薛长风目光变得清冷,他扫了一眼房里的阿碧与翠儿,冷声道:“你们出去将门关上,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阿碧同翠儿互望了一眼,竟谁都没有动,最后还是苏婉音冲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才走了出去,将房门给掩上了。

薛长风停在她的面前,身着一袭墨色长袍,身姿还同以往一般挺拔。苏婉音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便率先说道。

“这里没其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薛长风目光掠过她的眉眼,喉咙滚了好几下,只觉得喉咙干结。

迟疑了一下,他一狠心,抬起一只手臂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札递向她。

苏婉音接过来拆开,内里是两张写满了字的纸,纸头赫然就是“和离书”三个字。

“上面我已经签了字,你写上一份,派人交与我,明天你就带着你的东西离开我薛府,回你们苏家。”

他每说一个字,都看着苏婉音,将她眼里的变化收进眼底,当最后一个字吐口,他陡然转身,垂手往门口走。

宽袖内的十指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似要将自个的十根手指生生捏断,方能压住他想要回过头,跑过去拥住她的冲动。

眼看着,再有两步,他就要走到门口。

身后的苏婉音突然叫住他,“你,等一下。”

他顿住脚,深吸了两口气,心里纵容的想,也好就再多看她几眼吧。

想着,薛长风便转过身去,谁知竟瞧见苏婉音掀开了被褥,赤脚走过来,他眉头微微一蹙,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明明很担心,嘴上却是对着苏婉音用着命令的口吻说道:“回床上躺着,你这病才好,要是再折腾病了,你那护短的嫂嫂又要说我薛家的不是了。”

苏婉音被他的话一刺,脚下一滞,她没有躺回床上,也没有再往前一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与他的眼遥遥相望,“薛长风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可曾有一丁点将我放进心里过?”

“从未。”

他说的轻松。

她听的沉痛。

苏婉音任由晶莹的泪花滚落,扯出苍白无力的一丝苦笑,“从未”这两个字,终于将她眼底最后一丝侥幸击碎,“薛长风不用等明日,我现在就将这和离书签了。”

薛长风点头,“那便最好不过。”

苏婉音没有再吭声,将手里的两封和离书摊在离她最近的桌子上,她没有去取纸笔,竟是直接将指头咬破,就着指腹上鲜红的血,依序在两张和离书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写完,她取了一张收入袖口,再也不看另一张和离书,更不去看薛长风,决然的背过身。

一朝心死,万念俱灰。

“薛长风拿了你想要的东西,快滚。”

薛长风听出她语气里清冷,懂她的心碎,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他大掌撑住胸口,将涌入口腔内的腥咸重新吞入腹中,这才走过去将另一封和离书收起来揣进胸口的位置放好。

“苏婉音,从此以后,咱们一别两宽。我也不怕告诉你,过几日我便会带着倩依离开晋城,我们会生活的很幸福,生儿育女。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将这薛府一半的家产留给你,权当给你照顾孩子的银钱。”

苏婉音身子一僵之后,竟开始颤抖起来,她缓缓蹲下身,一只手从身前反向的指着门口,歇斯底里的大吼“滚!”

薛长风伸了伸手,终究还是没有冲过去将她抱住,他看着她,那双狭长的眸子深处,一如战场两军对阵,表面恍若古井无波,实则波涛汹涌。

直到他听见门被人推开,这才收回所有的失态,转身走了好远,直到他确定没人看见时,他才身形一晃,扶着一棵树站定,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一呕,一口鲜血吐在了草丛里。

“老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薛长风一惊,忙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看向来人,见来人是他薛府的管家,一颗悬提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吩咐道:“再去找个大夫给夫人瞧瞧,另外你去将我薛家剩下的田产庄子一并卖了,一块土地都不留。”

管家闻言很是不解,“老爷,镖局那边最近不是运转的很好吗?老爷若是需要银子,账房还有五百两现银,实在不能将根基全都卖了啊!”

“我说卖就都卖了。”薛长风提了提音量,见管家要走又叫住管家,“你将镖局也一并卖了。”

“老爷,这是为何啊?”管家人急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爷突然就要将所有产业卖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薛长风却是不想解释,不耐的挥挥手,“别问,照我说的去做。”

管家心里还要再劝,可瞧着自家老爷的样子,还是将要出口话又给咽了回去,左右,他不过是一个管家而已,主子怎么说,他只管怎么做。

次日,晨光熹微。

管家进来道:“老爷,夫人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要出府回苏家了,老爷不过去送送吗?”

“不了。”

去了又怎么样,他又不能将她留下,何必再让她瞧见,心中多恨自己一点。

薛长风让管家退下后,人就一直独坐在书房里,书案上是他刚刚吐得一口血,他看着还未干的血渍一眼,便伸手取了一张纸。

他伸出右手食指,沾着桌上他的血,在纸上疾书。

等他停下,纸上已经留下几行血字:

长相思,长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

唯愿相思藏己身,深情她不知。

薛长风看着这几行字许久,许久。

直到他看的累了,才将这张血书同怀里的和离书折在一起,贴着胸口再度放好。

走到一边将手放进水盆,拧了汗巾将桌上的血迹擦去,方才起身沿着书架,把上面一本本的兵书取下来,放进箱子里锁上。

随后的几日,薛长风一直宿在苏婉音之前住着的房间,睡着她曾经睡过的床塌,他竟睡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安稳。

直到有人将他现在的这座府邸买下。

后面,薛长风从卖掉产业得来的银钱中,拿出一部分,分给下人,然后交代了管家三日后,给他做最后一件事后,就将所有下人给遣散了。

他又一个人在祠堂里站了一宿,第二日一早,薛长风取了包袱将祠堂里的牌位装好,背着它们,趁着晨色就去了普化寺。

他在主持那里交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就此将祖宗的牌位全部奉在了寺里。

“薛家的列祖列祖,不孝后人薛长风在此拜别。”

主持待他将香烛插上,又走过去将薛长风扶起,“施主,要在本寺用顿斋饭吗?”

薛长风双手合十冲主持行了一礼,“不必了。”

他出了普化寺,并没有再下山,而是方向一转去了普化寺后山的断崖处。

迎着凌冽的风,他站在断崖边上。

“咳咳咳....”他用手捂住口鼻,已经是极力压制了,嘴里还是往外喷出一大口血,大颗大颗的血珠从他指缝间滴落,他却还是刚直的立着,脊背半点也不曾弯下。

举目望着远方,山色秀美,与他而言却只有满目疮痍。

薛长风脑海中极力的想着苏婉音嫁给他的这十年,结果却发现,他们相处一处的时间很短,他们一同说过的话也很少,美好的事情更是几乎没有。

十年夫妻,他给她的却是十年的等待与折磨。

许久,薛长风将目光收回,从胸口那里摸出两张纸,看着纸上血色的字,他竟佝偻了身子,落下男儿泪来。

“婉音,对不起。那日,我的那些违心的话,定是叫你伤心难过了吧?其实,我说出那些话以后,我的心里更为不好受,可我逼着自己对你狠心,逼着你对我死心,也不过是想你过的好一点。”

“婉音,你大哥说的对,我不仅眼瞎,心也瞎了。如今我能给你的,也不过就是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不痛。虽然我不想你忘记我,可我不能那般自私的让你等了我半生后,有为了我枯守着后半身。”

薛长风似是要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只是说着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他却是忽的笑了,还好她不用再受这绞心之痛,而他也将不用承受。

他抬脚往前一踏,“婉音,原谅我不能陪你了,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倾尽所有的补偿你。”

深不见底的断崖随着他下降,耳边只余下呼呼的风声。

他知道从这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可他不悔,只要她找不到他的尸体,便不会知道真相,也就能快些将如此不堪的他忘记。

桃苑内,嫂子见她连日里沉闷寡言,不想她触景伤情,便将府里所有卖得动力气的下人全部都调了过来。

苏婉音看着下人们将院中,她曾视若珍宝的桃树一颗颗砍倒,不少没有成熟的桃子掉在地上,然后被下人们迅速清走。

最后,院中只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还未来得及填平的土坑。

阿碧端着一碗燕窝粥塞进苏婉音手里,“夫人,你最近都瘦了,大夫要你多补充些营养,这样对胎儿好。哦,对了,夫人可想在院里种些什么,奴婢让他们去买?”

“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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