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画画, 废了好几张纸,柳离还是没想好怎么措辞。
“惊才绝艳的绝世美人小九殿下:见字如晤!明天我有点事,不如晚点再来找你,千万不要生我气!”
不行, 夸得太假, 不正经。
“我, 鸽, 懂?”
……怕被宁子笙直接暗鲨。
柳离有点头痛, 觉得还是直接说实话吧,将纸铺开, 唰唰写了两行,完事。
她没敢在信里直接提安阳县主的名字,毕竟也不知道这送信的小太监靠不靠谱。
再加一个上落款, 晾干墨迹,大功告成。
柳离趁夜摸到了郎恬所说的小门那里, 果然有几个小太监正在门外徘徊,大半夜的,拼着头发不要了也留在这儿赚钱,真是敬业。
一认出面前这人是淳宁郡主, 几个赚非法外快的小太监吓得差点逃跑,直到她说明来意后, 方才停住脚步。
柳离可是郡主, 他们哪敢收钱, 还战战兢兢的, 生怕她把他们捅出去。这点正中柳离下怀, 刚好她也没带银子, 白省一笔钱, 美滋滋。
先前,随着柳离从郎恬那里了解到了在安阳身上发生的事,任务进度再次更新了——帮助安阳县主摆脱和江石烨的婚事(0/1),仍旧是没有任何阶段性奖励。
江石烨就是那江家旁系的纨绔子弟。
这个任务跨度和难度都有点大,柳离想,感觉不能粗暴地上手解决,得好好想想办法。
关键是,她并没有和江皇后正面对刚的能力,否则后宫之主干脆让她来当好了。
不管怎样,今夜就暂且先睡了,明日见到安阳了再说。
柳离这厢倒是睡下了,给她送信的小太监可是勤勤恳恳,丝毫没有懈怠,连夜将信塞进了碧玉殿的窗户里。
也难为他了,每到晚上,宁子笙和小瑞都将大部分门窗堵得死死的,那小太监费了老半天劲,才找了个略松一些的窗户塞进去。
宁子笙照例坐在屋内挑灯夜读。现下楚燕和小瑞已然睡下,碧玉殿内无比安静,外头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响动,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闻得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她刚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便眼尖地瞧见前厅的窗户缝里夹着一张纸。
宁子笙放下手中的书,过去将其捡了起来。
这纸不是专用的信笺,而是从平时习字的宣纸上裁下来的,能看出来写信的人并不太心灵手巧,撕得一点也不精细,边缘很是凌乱。
就着烛光,宁子笙展信以阅。
“有急事,明日晚些找你,时辰待定,原谅我!”
简短且一如既往不怎么美观的字迹,出自谁手,自不必说。
宁子笙看完这两行字,眉间是道不尽的冷意,却又在瞥见落款时,禁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将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最爱小九儿的淳宁姐姐?”
她本该因为这封信而生出不悦的情绪,可只要想象到柳离写下这几个字时脸上的表情,嘴角就微微扬起。
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宁子笙似乎还能感受到写信那人下笔时的痕迹。即便这一手字练了几年依旧没什么长进,丑得别具一格,她却还是禁不住对着这张纸看了又看。
半晌,宁子笙方将它妥帖地叠好,收进了妆奁木盒里最下一层。
*
翌日一早,司天台众人得以休沐,皆是早早出了宫回家,郎恬则带着柳离去找安阳县主。
为了不引人注意,郎恬换了身衣服,扮成柳离的侍女,却没直接去安阳县主平素住的宫殿,柳离瞧着这路,倒像是往国子学的方向。
柳离:?你不是才进宫十天吗,这轻车熟路的模样,说吧,到底和安阳偷偷见了多少次面?
郎恬和安阳约好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柳离和宁子笙平日里在国子学吃午膳的那小凉亭。
因着两人现下都领了职,也有十天半个月没来国子学了,柳离还以为那处没人清扫,会积上薄薄的一层灰,可到了一看,竟然还挺干净的。
稍年幼一些的皇子公主都在远处的学堂里听授讲,外头空荡荡的,唯有一袭黄杉身影,不过片刻,便遥遥朝这边走来。
正是安阳县主其人。
郎恬昨晚和她通了信,所以安阳看柳离的眼神中并没有防备,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安阳本以为此事已再无转机,听闻郡主或许能略施援手,便来斗胆一见。但兹事重大,安阳并没有质疑郡主的意思,只是好奇,郡主究竟有何妙招?”
她明显比昨晚的郎恬沉着冷静得多,说话一针见血。
此时郎恬站在凉亭外面望风,确保没有人过来,故而并没清楚听见她们对话的内容,只是有些担忧地朝安阳投过去一个目光。
柳离不太了解安阳,现下仅凭这两句话,觉得她或许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
这样的话,或许此事有解。
她问:“县主敢孤注一掷,和江家那纨绔玉石俱焚吗?”
安阳艰难地摇了摇头。
想想也是,她所求不过前程,若真把事情闹大了,对她的名声没好处。
“那,县主大抵也不屑于用那等见不得光的手段。”
安阳蹙眉,面上有着明显的抗拒。
读书人自诩清高,她对那下三滥的伎俩极为唾弃,更别说自己亲身实践了,哪怕仅仅是在脑中思考一瞬,也觉得有辱斯文。
“那就没办法了。”柳离摊手,故意将话说得很重,“江家表面光风霁月,胁迫起你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来,可谓是毫不手软,你若什么也不做,笑到最后的就是江家。县主在茶楼也听了不少故事,莫非没发现逆来顺受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吗?”
安阳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隐隐有要被柳离说动的迹象。她恨极了江家,恨极了江皇后、江石烨……
“县主读书万卷,竟还是想不通。”
柳离的目光游移到了不远处郎恬的身上,放低声音:“枉费郎恬姑娘昨日为了你去找那江石烨说理,还受了伤。”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安阳县主和郎恬互相的好感度有足足800多。
嗯?等级是情有独钟???
柳离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呆在了原地。昨天她看郎恬的反应就觉得不对劲,原来还真是小情侣。
难怪郎恬替安阳这么忙前忙后,却不嫌累。
安阳闻言,有如石化:“什么?!”
“嘘。”柳离说,示意她往那边看。
安阳望去,郎恬如今穿的是侍女的衣服,虽并不算透但仍是能影影绰绰透过袖子,看到底下的重重阴影。
左臂处赫然包裹着什么,想也知道是纱布。
柳离看到安阳眼中的滔天怒意,知道这事儿成了。
封建制度下的少女,为了所谓的名声而束手束脚,却在看到心爱之人为自己受伤时,奋而放手一搏。
有点好磕。
*
和安阳县主的会面并没有持续多久,柳离把时间留给了小情侣单独相处。
看到安阳和郎恬执手相望,互诉衷肠,泪眼婆娑,柳离觉得自己就像个不合时宜的电灯泡。
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淳宁落泪。
现下时辰尚早,柳离先回了烟萝殿中小憩一会儿,躺下前遣娇儿去给宁子笙递话,说她睡一个时辰就起来。
艳儿站在一旁,轻柔地给柳离揉着太阳穴:“郡主受苦了,我瞧着脸颊都消瘦了。今儿早上去忙什么了,怎么不让奴婢几个去司天台迎您,还让我们想办法整一身衣服过去。”
柳离昏昏欲睡,含混不清地应着:“晚点说,累。”
“好。”艳儿的按摩手艺越来越纯熟了,“那您快歇着吧,我不和您说话了。”
柳离便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个时辰左右,到了点便准时被艳儿唤醒,半阖着眼睛,还没清醒。
“郡主。”滴儿见她差不多要起了,进来禀报,“司天台的郎恬大人求见,说是来还东西的。”
以郎恬的身份,休沐之日不能在宫里多待,得尽快离开。现下,她正是要将那一身借来的衣服还给柳离。
柳离疲乏得很,还在赖床,使唤道:“滴你去拿了就行,跟她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必放在心上。”
门口,郎恬自是千恩万谢:“劳烦这位姑娘转告郡主,从今往后,郎恬这条命就是郡主的了,任凭差遣,万死不辞。”
滴儿笑道:“大人言重了,奴婢自会转告的。”
郎恬又深深拜了一揖,方才作罢。
宫门的位置离淳宁的烟萝殿并不远,郎恬正要往那头走,忽瞥见不远处两名少女的身影。看其中一位的衣着打扮,明显是公主身份。
郎恬虽不认识这是哪一位,但不论是谁,自己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儿,见到公主自然是要行礼的:“见过殿下。”
过了许久,面前这人也没叫她起来,郎恬不敢抬头,只好这么僵着,开始思索自己是否哪里失仪了。
少顷,那公主忽然准了她平身,语气之自然,就仿佛方才的僵持从未存在过一样:“司天台郎恬大人,清起。”
郎恬没明白这位公主怎么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惶恐道:“殿下如何认识小臣?”
那公主笑而不答,反问道:“朗大人这是从烟萝殿出来?郡主可是起了?”
“回殿下,已起了。”
郎恬仍是摸不着头脑,看她一脸茫然,那跟在那公主身旁的侍女道:“我们殿下行九。”
原来是九殿下,郎恬躬身道:“还望九殿下恕罪,小臣现下着急出宫,须得先告辞了。”
“朗大人自便。”
九殿下的声音清脆却不带一丝温度,不过郎恬走得急,并没有发觉。
这条命都是淳宁的?
宁子笙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想。
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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