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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滋味好是好,可价钱也是真高,他就吃过一次,攒了半年的钱,当然也不是光图口腹之欲,去酒楼吃饭的那天是他母亲的四十大寿。

“听起来倒是不错,待会儿你去里头定个位置,明儿我们去尝尝。”魏定安排道。

刘叔是父亲跟前的人,这事儿还得是他来指派,堂弟大概是不好意思的。

除了这家百年老店之外,阳州城有意思的地方还很多,不过魏时他们只是在宅子附近转了转,没怎么走远,左右还得在这儿待上七八天呢,不着急。

第15章

几天的功夫,足够魏时兄弟俩逛完这座府城,当然是仅限于城内,城外诸多的风景就没办法在几天之内看完了。

不过这几天两个人也没有完全将书本放下,兴起之时,做几首诗,无话可聊之时,也可以把那些圣人也拉出来,一层一层的剖析,也算是件美事。

魏时仍旧保持着往日的生物钟,早起时要放声朗诵或背诵,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也会把当天背的内容过一遍。

都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他这习惯都养了这么多年了,自然不可能放下,什么时候不需要读书了,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这习惯。

放榜那一日,天还没亮呢,元宝就已经跑到贡院门口待着了,势必要抢一个好位置。

虽说已经是四月中旬了,但是清早外面还是挺冷的,更何况这会儿离放榜的时间还早着呢,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有这个功夫,魏时还不如在家里看看书呢,一点都不乐意早早的过去。

元宝那边他也劝了,或早或晚都能得到消息,赶得早的跟赶得晚的可能相差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何苦早早的过去在贡院门口候着呢,不差这点时间。

元宝倒是积极的很,他刚刚起来的时候,元宝都已经把早膳用过了,着急忙慌的要去抢占好位置,只等着跟他说一声了。

魏时和魏定倒是不慌不忙,离放榜时间还有两柱香的时候,这才出门,刘叔早早的就已经在茶楼里头订好了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元宝过来报喜。

“元宝肯定是跑到前面去了,也难为他这么小的个头,咱们在外边都瞧不见他的影子。”魏定调侃道。

少有读书人会自己挤进去看榜单,贡院门前挤挤压压那么多人里头,没有几个读书人,不是下人,便是家里人,元宝年纪小,又并非是壮硕之辈,在里头还是挺不起眼的,也难怪瞧不见。

“少爷,中了,中了案首!”元宝挤开人群,一路跑,一路喊。

饶是之前有这个心理准备,魏时也仍旧激动不已,整个人都有点懵,被堂兄拉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你小子可以呀,阳州城的案首。”

魏定的兴奋一点儿都不比当事人少,他虽然认定了自家堂弟日后绝不是平庸之辈。

可现如今毕竟年纪还小嘛,只有十一岁,考场上几乎没有年纪更小的了,大多数都是十七八岁,在往上那就不好说了,二三十岁的有,四五十岁的也有,白发苍苍过来考试的老人家,他不是没见着。

正因为如此,才让他觉得震撼和惊喜嘛,堂弟的水平府试是肯定能过的,这个案首就没那么十拿九稳了,堂弟压过那么多年长的人,一举夺得案首,绝对是个大惊喜。

魏定想的还要更远一些,堂弟已经是府试的案首了,那么一年以后的院试,只要不出大纰漏,秀才功名那边是板上钉钉的了,毕竟是案首,如果过不了院试的话,阳州城的知州也没面子。

一年后堂弟顺顺利利的拿到秀才功名,等到下一届乡试,他们堂兄弟二人就可以一块去参加乡试了。

这么一想魏定还真有些紧迫感,尽管堂弟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可毕竟他们差了九岁呢,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赶上,他这个做哥哥的脸上也不好看。

魏定下定决心这几年要好好用功,别到时候堂弟成了举人,他却落榜了,那可真就太难看了。

府案首的光环挺厉害,不光让茶楼免了茶水费,魏时和魏定这兄弟俩还被贺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起来了。

他们俩都是生面孔,在阳州城名声不显,魏时先是拿了方山县的县案首,如今又夺了阳州城的府案首,也难怪会一茬又一茬的人过来套交情。

一方面是过来打听打听,便是成了手下败将,那也总得知道打败他们的是什么人吧。

另一方面也是交个朋友,虽说是文人相轻,但多条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大家还是都知道的,更何况魏时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府案首了,显而易见的潜力股,这时候不交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过来的人都比魏时年纪要大,张兄、李兄、宋兄、刘兄……大家笑脸相迎,魏时也不能驳了谁的面子去,喊谁都是兄长。

半个多时辰下来,魏时都有一种梁山好汉的感觉,只不过人家是叫哥哥,他这边儿是各种兄长。

不过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全都是场面话,留下的也基本上都是面子情,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魏时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把这所有的人都记住,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之前又完全没有过交往。

不过能不能记住也无所谓了,若是有缘,日后必然还会再有交集,若是无缘的话,名字记得再是牢固,也派不上用场。

等兄弟二人从人群里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到头顶上去了,眼瞅着就要用午膳了。

“回去简单吃点儿,还不知道晚上知州那边会不会把你们叫过去,中午就别吃的太丰盛了。”魏定嘱咐道。

他当年参加府试的时候,知州大人就有安排宴席,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人家只宴请前十名,他还在十名开外呢。

阳州城现在的知州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每个父母官都有各自的习惯,他也不太确定如今这位会不会宴请考生。

魏时这会儿心情好,吃什么就不重要了,哪怕杂粮馒头,这会儿进了嘴里也能吃出蜜糖的甜味来。

“让下人收拾收拾吧,不出意外的话,咱明天就启程回去。”

再在这儿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知州大人若是有安排的话,今天肯定会给通知,人家若是开宴,他肯定过去,若是没有,那就趁早回去,左右阳州城都已经逛完了。

接连拿下两个案首,纵使魏时不觉得自己在乎虚名,这会儿也想着向小三元冲击了,县试、府试、院试,这三场每一场都拿下案首的话,那便是小三元了。

虽然只是个名头,没有太多实际的意义,但就算是名头,听起来也好听不是,更何况已经是拿下两个了,最后这一个由不得魏时不动心。

当然,院试的难度又比府试和县试高出来,要想再拿下一个案首,魏时清楚他现在肚子里的这点东西是不够的,好在还有一年的时间做准备,使使劲儿加加油,说不定还真能有个小三元的名号。

想到这儿,魏时就不能不感谢自家大伯了,在柳州城他可以安心读书,而且不管是大伯,还是堂兄,对他都不藏私,能教他多少就教他多少,拳拳心意,让人感动。

在柳州城学习功课,可比在燕县好多了,唯一让魏时挂心的便是姨娘了。

父亲万事不管,母亲又是那么个性子,连粉饰太平都做不到,全由着自个儿的心意来,姨娘吃亏是肯定的,就怕是吃大亏。

也不知道姨娘什么时候能到柳州城,大伯虽然发话了,但最终能拿主意的还是父亲和母亲。

想想魏时就觉得心里发苦,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是对极少数人而言的,事实上更多的人,早早的就已经明白人世艰苦了。

知州那边儿到底是没有任何通知,第二天一大早,魏家的车队便启程出发了,同来时一样,走的时候也慢慢悠悠的,路上一点也不着急。

魏时和魏定各坐各的马车,各拿各的书本,进度不一样,要学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一开始魏定还有些不好意思放声朗诵和背诵,毕竟是在路上嘛,尽管官道上人烟稀少,可也怕别人笑话。

不过看堂弟大大方方的,该背书的时候背书,该默念的时候默念,声音大小完全不受干扰,在马车上就跟在自家院子里一样自在。

魏定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反正又不是深更半夜里扰人清静,在路上背书,说不定还能给周围人提提精神呢。

这兄弟俩算是卯上劲儿了,一个比一个用功,魏定怕三年后堂弟中举,自己却落榜了,招人笑话,所以积极性是空前的高涨,魏时则是想着再拿一个案首,也享一享‘小三元’的美名。

等回到柳州城的时候,魏时才收到消息,姨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得府案首的消息,我让人一并送回燕县了,你姨娘她们一行人没几天就要到了。”魏大伯这让人拿着信去接白姨娘的。

二弟那边儿迟迟没有回应,他就知道是不乐意把白姨娘送过来的,所以这才去了第二封信,把时哥儿中府案首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了过去。

二弟好歹也是做人家父亲的,自己不能过来帮衬儿子,难道还舍不得一个姨娘过来吗。

魏大伯了解自家弟弟的性格,就像是要接白姨娘过来这事儿,二弟心里不乐意也不会拒绝,一开始想着能拖则拖,拖到他不提这个事儿了最好,但如果拖不下去了,那肯定就麻溜的给办了。

第16章

魏时都已经11岁了,白姨娘虽然是过来照顾孩子的,但肯定也不能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魏大伯母给白姨娘安排的院子紧靠着魏时这边儿,方便照顾。

这两处院子的管家权,自然也是交给了白姨娘,大房的院子,大房的下人,吃喝用度也都是大房这边来出,这两处小院儿管家却是由白姨娘来,不得不说白姨娘母子俩是占了大便宜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们母子俩一个比一个穷,过来的时候,魏仁压根就不往外掏银子,打定主意让自己的姨娘和儿子吃大哥的、喝大哥的、用大哥的。

魏时能做的不过是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日后再还回去,现在的话,他不能不接受这份情谊,没有承担他和姨娘两个人独立生活的能力。

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冲淡了取得府案首带来的喜悦,魏时不得不正视现在的自己,说的好听点儿,他是靠着伯父的疼爱生活,说难听点儿,这也算是一种施舍吧。

魏时上辈子已经成年了,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三观,对他来说,在已经分了家的大伯家里住着,并且是白吃白住,心里头实在不怎么自在。

但凡是父亲往外拿些银子出来,或者是让人从燕县送些东西过来,他都不至于这么尴尬。

事实情况是他和姨娘不光在大伯这里白吃白住,还领着大伯发的月银。

在读书上,教导他的除了大伯之外,还有堂兄的先生,束脩也是大伯往外拿。

抛出这些身外之物,大伯一家在他身上费的心思可不少,大伯亲自指导他读书,大伯母没少让厨房给他开小灶,一季三套衣服,所有的待遇都跟堂兄一样。

堂兄待他就更不用说了,柳州城的山山水水,都是堂兄带着他观赏的。

私心里,魏时已经把大伯一家当做是自己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反倒是父亲那边,越来越疏远,除了每月问候的信件之外,再没有什么来往了。

一年的时间说快也快,似乎眨眼就过去了。

“大夫人让人送过来两套衣服,你待会儿试试合不合身。”

白姨娘仍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不过这一年日子过得畅快,人也比以前显得恬静了,不再带着一股子轻愁劲儿。

远离了老爷和夫人,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反倒是要比在府中过得好,自己住的小院儿和儿子这一处院子,都是她管着,没什么烦心事儿,不去想燕县的那一大家子,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活了这么多年,白姨娘到这个岁数才觉得有些滋味儿。

“过几日我便启程去参加院试,大伯都已经安排好了,差不多得一个多月吧,您在家里头要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去看看祖母。”

大伯母就算了,祖母没什么事情要忙,巴不得有人陪着说说话呢,大伯母的事情就多了,里里外外都得忙活,何苦去耽搁她的时间呢。

“你安心考试,我这边你就别担心了。”白姨娘知道自己是因着儿子,才有了如今的日子,大老爷和大夫人之所以善待她们母子二人,必然是有所图的。

她一个后宅女子,什么本事都没有,没什么可让人图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她不止一次的在府里听说大老爷赞她儿子会读书,想来图的便是她儿子日后能有个好前途吧。

自家老爷什么都不上心,不管是子嗣,还是官途,还是家族,在老爷那边都不如他自个过得舒服重要,大老爷显然不一样,还是很看重家族荣耀的。

等将来儿子考出名堂来了,超过了老爷,保不齐老爷和夫人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活呢。

姨娘在大伯府上,魏时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一次去参加院试,堂兄就不跟着去了,该带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回生二回熟,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

燕县这边儿,魏仁并没有白姨娘母子俩想象的那么凉薄,又或者说,在嫡子不怎么康健的情况下,对比越来越出色的庶长子,他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完全割舍掉了。

自打得了一次风寒之后,魏达两三个月就得病一次,两岁的孩子,光药都不知道吃了有多少了。

魏仁是看重这个儿子,但也怕这孩子立不住,养到四五岁夭折的孩子多着呢,达哥儿现在才两岁多,身子骨弱,时不时的就要生场病,那么多下人照看着,连点凉风都不让吹,就这还能生病。

这孩子能不能养大,魏仁实在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他这前半辈子靠兄长,可兄长总不能靠一辈子,老了之后还不得是靠儿子。

嫡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比庶子更有出息的。但是现如今他们府上,庶长子十一岁就已经取得了童生功名,马上就要去参加院试了,板上钉钉的秀才,十二岁的秀才公,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兄长当年也没这个成绩。

不出意外的话,长子的前程还在后头呢,便是达哥能养成,又有李家帮衬,可一个病弱的孩子,怎么让他去考科举。

不能考科举,入了官场那只能从末流做起,便是有李家在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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