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姬安静不语,赵螭想是不是方才提及萧太后时,自己的神情吓到她了,却听怀里的小美人有些不太开心低低说:“既然王上厌恶生辰,那我是不是不能给王上送生辰礼。”
赵螭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笑了一下道:“方才寡人一看到你进来,就觉得生辰也没什么需要讨厌了,甚至觉得······还不错,至少有人给寡人送东西。”
“要不然,寡人国库的那些东西,翦美人都看腻了。”
听到赵螭的话,翦姬心中情绪纷繁,说不清道不明,她弯了弯唇角。
“王上······这是我要送给王上的信。”
翦姬从袖中拿出帛书,轻轻柔柔笑着,递给赵螭。接着,她准备把怀中的匣子打开。
却听到赵螭突然开口道:“我心惶惶不可欺,君如皓日,与君相守······”
翦姬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她信上写的内容!
接过信后,赵螭居然直接展开帛书在她耳边念了起来。翦姬脸颊顿时染上灼灼红意,这是她对赵螭写的,表达爱意与感激的信······里面还有一些自称譬如“臣妾”之类,赵螭居然都念了出来。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缱绻温柔,在她的耳边慢慢将信中所写的旖.旎爱恋念出,翦姬听得,指尖颤动,心中颤栗。
“妾身······”又听赵螭毫不知羞耻般,继续念,翦姬一下子夺过他手中的帛书。
赵螭挑了挑眉。
翦姬深吸一口气,左手指尖搭在匣子上,右手紧紧握住帛书。
“翦美人文采斐然,寡人意犹未尽,把信给寡人好不好?”赵螭笑着哄她。
翦姬不理他,赵螭伸出手去抢她手中的信。男人指节修长,苍白瘦劲的手指,一下子握住翦美人的皓腕。
赵螭知道自己握的很轻,却听翦美人轻嘶一声,赵螭瞬间松开她的手,突然看到她手腕上的小伤,脸色顿沉。
“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赵螭声音骤然冰冷,翦姬怕他多想,急急忙忙道:“这是我不小心划到枝叶才弄伤的,很快就会好的。”
“枝叶?”听到她的解释,赵螭眉头皱的更深。
翦姬却突然从他怀中站起身,抱着匣子走出屏风,赵螭皱眉跟上。
他看到翦美人迈着袅袅步子,将殿内的烛火一个个熄灭。顿时,殿内变得昏暗起来。
“王上,我听过一个传言,周天子曾为了见到逝去的贞宣长公主,不惜让太卜违逆周王室之人不可占卜之禁忌,对其进行卜测。太卜说如果周天子能让星辰从夜间坠落,明于白日,就能见到贞宣长公主。”
“世人皆知星辰亮于白日乃无稽之谈,都说太卜无用,不过是哄骗天子罢了。而周天子想方设法,像疯了一般,日日夜夜研究,最后居然真的让世人看到了星辰亮于白日。”
“星辰从夜间坠落,明于白日,天子做到了太卜所说之预言,贞宣长公主如太卜所说,出现在了周天子面前。世人震惊,从此便流传,若能看到星辰亮于白日,必能见到所想之人。”
翦姬一边熄灭灯烛,一边轻声说着。她站在最后未熄灭的烛火前,神色温柔,昏暗烛光映在她雪白的面颊,朱唇皓齿,容颜昳丽。
“王上,我不是周天子,我不能逆天改命。”
“但我知道如何让星辰亮于白日。”
烛芯发出细碎爆裂声,翦姬将最后的烛光熄灭。殿内一时漆黑,赵螭知道翦美人就站在那里。
翦美人的嗓音轻柔好听,当她讲起一个故事,一个传言时,声音轻袅,如沐春风。
她所讲的周天子和贞宣长公主,赵螭都知道,但唯独没有听过这样的带有巫祝和周王室色彩的传闻。
这样的故事,倒像是周王畿之人所会传的。
在黑暗中,翦姬看不清周围,她握紧手中的匣子,生怕它掉。
星辰亮于白日,便能见到所想之人。这是翦姬小时在翦氏别院中,翦氏的那些老奴和她讲的。她自小父母皆故,孤苦伶仃,小时睡觉总是不安稳,那些照看她的嬷嬷就会讲故事哄她睡觉。
她听了很多,大多数都是周王室的故事,也有吴国的,楚国的,虞国的······她小时便从那些所谓的传言故事中,认识了天下。
翦姬没有和赵螭讲周天子让星辰亮于白日的方法,因为故事里也没有提及。翦姬小时尝试过,她想见到父亲和母亲,但都失败了。
老奴心疼她,就和她说,用萤火虫就可以让星辰亮于白日了。
她试了,但还是没有见到父亲和母亲。
但······翦姬垂了垂长睫,现在她所想见之人就在自己面前,说什么“星辰亮于白日”不过就是图一个好兆头。
她凭着感觉,小心向赵螭的方向走,同时一点点,慢慢打开手中的匣子。
星光点点,羽毛般从匣子里飘出,围绕着翦美人的袅袅身影,玉带微扬,裙裾曳动,伴随着星光,她一步步走来。
点点碎光照亮她的面庞,为她镀上柔和的月光。
星火追随着她,又散向四周,如同星辰坠落,挂在半空,虚虚浮浮,她肤色如雪,笑靥温柔,迈着娉娉袅袅的优雅步子,走向自己。
“我想见之人,就是王上。”
赵螭怔怔,眼中只剩下她的身影。
她的星光,她的笑靥。
他向她走进。
一人携着星辰而来,一人迎着星光而去。
点点光芒照亮二人身形。
赵螭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瘦长指尖抬起翦姬的下巴,小心翼翼垂眸靠近,呼吸交.缠,唇瓣摩挲。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演越烈。
他越来越怜爱翦美人。
翦姬环住赵螭的肩,二人呼吸急促,在萤火织造的星辰中,紧紧抱住。
我心惶惶不可欺,君如皓日,妾如星辰,伴君怜君,长相厮守。
······
楚国王宫。
“我王圣恩,不愿与楚王计较谋反之事,若楚王看到这里面的内容时笑的,那我大虞与楚国便结盟修好,若楚王看到这里面的内容是怕的,那我王就要斟酌一下楚王的诚意了。”
座下虞国使者把一个箱子抬了进来,楚王吞了吞口水。虞国使者说什么结盟与否看他的反应,不过是为了吓他罢了。
事到如今,到底要不要和虞国开战······楚王下意识看向下面站着的楚国令尹,令尹对他比了个手势,楚王顿时了然。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虞国夺了他楚国那么多土地,早该还了,这次让人去挑拨孟家,本来就做好了和虞王撕破脸的准备。
“外臣现在便要打开这箱子,楚王可准备好了?”
楚王摆了摆手,“开。”
他眯着眼看向那箱子,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虞国特使冷笑一声,随即就打开了箱子,顿时,腥臭的腐败血肉味道从里面散出,溢满整个宫殿。
孟老将军和楚国军师的人头,从里面掉出来。
咕噜咕噜滚到令尹脚边。
令尹额头青筋直跳,他看向楚王,怕楚王受不了虞国的挑衅,直接生气暴怒。
谁料,楚王瞪大双眼,嘴巴大张,呼吸急促,看上去怕的要死。
令尹由衷感慨,大王演技真好。
接下来,楚王表情越来越夸张,脖子青筋抽搐,表情扭曲,口舌吐出,支支吾吾吐着模糊字眼。
令尹本来在想,大王装的也太厉害了吧,但在虞国使者面前,这样的怕是不是太过失态了。他皱了皱眉,正想提醒楚王。
走上前一步,听清了楚王口里吐出的模糊字眼:“医、医、官······”
楚王眼珠充斥着血丝,痛苦无比。
令尹蓦地反应过来,楚王不是装的!神情惊恐,几乎是边跑边摔,大声喊:“医官!快传医官!”
正在看好戏的虞国使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楚王直接被吓中风了。
“我大楚与虞国势不两立!”
“若特使还想活命,速速去向虞王汇报,楚国自此与虞国开战!”
本来祭祀大典将近,楚国并不想真的和虞国开战,以免引起周天子的怒火。但楚王在面见虞国特使后被吓的中风,若是不开战,愧对君王,难平楚国百姓之怨。
楚王中风修养,神智不清,难以去参加祭祀大典。楚国忙于和虞国交战之事,无暇顾及天子的表面功夫,楚国令尹只得随便指派了一位王室公子去参加祭祀大典。
楚国国都与宋国相离较远,当楚国公子出发时,到虞国传诏的天子使者姗姗来迟。
天子使者最后拜访的,是虞国。
作者有话说:六千字,双更合一,啾咪。
第50章
车马豪奢,銮铃阵阵,旐旗末端的垂旒飘带随风鼓动,涂饰朱红,横木雕刻花纹的诸侯大车,辘辘行于郊野。
旗帜高扬,上书之字——虞。
其后侍从卫兵策马跟随,扬起尘埃漫漫。
祭祀大典将至,虞王赵螭奉天子命,前往宋国商丘助祭祀之礼。车队过丹函关隘,出虞国,经许国······一路上,守城士兵看到虞王旗帜,接到天子诏命,都不敢不为其通行。
“开城门!”随着将领的一声令下,城门打开,板桥放下,虞王车架迅速通行,旐旗飘飘,玉鸾悠悠。
刚被国君祈父征来戍守边城的新兵有些不解,为何将军要对他国之君如此尊敬?
“方才为首车架里的人就是虞王吗?”他挠挠头,眼中透着好奇。
“小崽子不要命了!”将军“啪”地一下扇了他的头。新兵捂着脑袋,这才发现将军对虞王不是尊敬,是怕。
虞王残暴不仁,杀伐果断,威仪万千。虞王的军队,如同虎狼,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虽然没见到虞王露出真面目,但方才虞王车队从自己眼前经过,已经足以让新兵激动了。这可是虞王,这可是天下闻名的虞王!
他又想起车队里看到的宫女,很明显是服侍女眷的,有些疑惑:“虞国······有王后吗?”
虞王是去参加祭祀大典,能跟着他一起去的女眷,也就只有王后了吧。
“没有。”将军斜他一眼。
新兵还想说什么,却听将军笃定猜测:“跟着虞王的,应该是那个翦美人。”
新兵恍然大悟,看着远去的车队在天际边消失,无端有些遗憾。也就是说,方才他与那名绝世美人翦美人,擦肩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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