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螭兀地轻笑一声,有些倦懒,有些不可一世。
却让乌温打了个哆嗦。
“把这个给她。”男人微勾薄唇。
乌温稀里糊涂接过一块玉佩,他没敢多看,揣到怀中,又听到赵螭缓声道:
“去传寡人口诏,让翦姬今晚至虺祝宫。”
说完赵螭转身离去,朝服均绣锦边,其上螭纹飞舞。站在远处的一众随侍也陆陆续续跟着他离开,乌温尚有些震惊,将书简扔给那群随侍后,手中的玉佩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乌温微眯狭长的狐狸眸。
虺祝宫是虞王的寝殿,生人勿近,无论是何身份,擅闯者死。
虞王从未召见过妃子,更别提临幸了。却要传诏让翦美人夜晚亲自到虺祝宫。
虞王于翦美人,其心日月可昭。
作者有话说:口是心非赵老狗:“寡人又不是为了见她才来这里的。”
乌温:您寝殿离桃夭宫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第16章
翦姬安静坐在檀木桌案前,美人玉指纤细,轻执一束桃花,长睫低垂,细细摘下片片桃花瓣。
她姿态优雅,碎发落至莹润玉耳,旁边的宫女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看那娇艳鲜嫩的桃花瓣落入美人白皙如雪的指尖。
宫室内香炉轻燃,众宫女安静欣赏翦姬的美,翦姬的贵气,一派清幽安然。
殿外突然传来宫人的传唱:
“宣我王诏——
“宣——”
“翦美人至虺祝宫——”
殿外鸟儿掠过枝头,压在窗前的古树枝丫上,没有和翦姬待在一块的,在外面守着无所事事的宫人们一下子沸腾起来,窃窃私语。
在殿内陪着翦姬的宫女们,都是目露欣喜之色,互相使眼色。
翦姬睫毛微颤,如烟波秋水的眸中泛起微弱波澜,手中动作却不变,仿佛没有听到宫人的传唱声。
“小心点,跟上。”乌温冷声对身后抱着赏赐的侍从们说道,一转脸,却挂上了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恭喜美人,王上今晚召美人去虺祝宫。”一道颇具喜气的阴柔声音兀地响起,翦姬指尖一顿,卷翘睫毛上下翕动,轻轻望了过去。
见一内侍,腰间佩剑,面庞柔美似女,笑着眯起了狐狸眸。来人喜气洋洋,与桃夭宫荣辱与共般的。翦姬不急不躁,轻轻放下手中桃花枝。
乌温见她不似孟夫人那样,急躁无礼仪,又见翦美人安静如兰,像易碎的华美珠宝,不自觉便又和气许多:“乌温奉王诏来为美人送来美玉华服若干。”
翦姬眨了眨好看的眸子,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同时乌温指着侍从手里的东西一件件道:“这是红玉錾金盘,这是周绣锦裙,这是······”
一件件赏赐被侍从抬了进来,一眼看去,皆是王公贵族所玩赏物件中的珍品。
“这些都是大王送给美人的。”
见大监说完后,笑眯眯地走过来,翦姬这才回了神,心思转了转,翦姬笑着起身,柔柔行礼,不卑不亢,“谢过乌监。”
翦姬见这架势,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虞王赵螭估计是想要她侍寝了。只是翦姬不太了解的是,赵螭这些日子像当她不存在那般,一直都不招惹她,怎么突然想起召她去侍寝了?
虞宫与吴宫不同,翦姬并不敢保证赵螭会不会像吴国的那些人那样,不敢碰她。
想起侍寝,翦姬心乱了一分,但很快平静下来。翦姬一直知道自己是美的,虞宫放着如此美人,赵螭若是不想碰,那才有问题。
虞宫中大多数人面对乌温都是小心谨慎,毕竟这位乌监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和蔼。而翦姬对这位跟在赵螭身旁的大监礼貌却又疏离,翦姬虽是孤女,但她吴国翦氏之后的名义,却是货真价实的,她虽装的和善,但有时不免有些疏离。
但翦姬即使没有这层身份,她与生俱来的美貌,让她拥有高傲的资本,她总是不需要对人过于谦卑。面对赏心悦目的美人,人们向来是不怎么苛刻的。
乌温突然眯着眼笑道:“听那些混小子们总说美人气度不凡,仪容优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翦姬也许是听类似的夸奖听得麻木了,竟不觉得特别。于是她只弯眸浅笑。
佳人浅笑,实在养眼,乌温心中不免感叹,翦美人这张皮囊真的是绝了。
待桃夭宫的宫人们收好随礼后,乌温噙着和善笑意,接着亲自将虞王的玉佩呈上来。
“这是王上送给美人的。”
翦姬扬了扬清眉,接过玉佩。
青色玉佩,镂雕行龙。甫一入手,只觉冰凉无比,竟像是捂也捂不热。行龙雕刻,霸道十分,翦姬指尖一颤,下意识便猜这玉佩是否是虞王的。
若是虞王的,那玉佩赠人,向来表示爱意,翦姬微垂眼帘,她尚未摸清那位虞王的想法呢。
“翦美人?”乌温见翦姬微微怔仲,以为翦姬觉得玉佩有什么问题。
翦姬很快回过神,看到乌监的神色,心中一动,她指尖轻轻颤抖,动作轻缓,将玉佩捧在心口,美眸流转,轻轻柔柔,低声:“替我谢过王上。”
美人长睫下的那双眸子像会说话一样,欲言又止,勾的人心痒痒的,满眼都是对玉佩的珍惜。
翦姬惯会做戏,如此假装,竟让乌温也以为她是真情流露。
乌温松口气,看来翦美人极喜欢这枚玉佩了。
“乌温已将大王旨意传达,傍晚时分,自会有宫人来接美人去虺祝宫。”
乌温很快行礼告退。
···
绘制着各国争野战局的巨大羊皮地图被随意挂在墙上,野兽铜台烛火明明灭灭,赵螭懒懒坐着,“来人,上酒。”
乌温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这样的一句话。接着又有优伶的说书声抑扬顿挫传到耳旁:
“吴齐燕畏惧虞国,合纵不攻自破,三国各向献百里土地,其中吴国又向虞王献绝世美人翦氏,翦氏女花容月貌,见之忘俗······”
乌温嘴角直抽抽,优伶说书栩栩如生,一直是讲一些民俗故事给虞王解闷的,而现在优伶说破嘴皮,说的都是在夸翦美人如何的美,毫无内容可言。而大王,看上去一点也不嫌烦,微眯凤眸,慢慢饮酒,甚至还有些享受。
优伶夸翦姬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直到最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新的词语了,渐渐变得磕磕巴巴起来:“翦氏女、翦氏女美到极致,她、她”
赵螭出神想起桃林中翦姬的身影,而优伶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他所见到的感觉,优伶支支吾吾,让赵螭莫名有些心烦意燥。
于是虞王突然出声打断了优伶:“下去吧。”
优伶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气,低着头退下。
站在殿外的乌温见优伶退出来后,便拽了拽衣袍,迈着大步,匆匆进入殿内。
赵螭换了个坐姿,见乌温步子匆忙,呼吸不顺,挑眉:“何事这么急?”
乌监愣了一下,面上有几分尴尬,好像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这让赵螭不免有几分好奇,乌温是去翦姬那里传诏了,翦姬她,做了何事?
乌温急急道,似乎一刻也不能耽误:“翦美人十分喜爱王上赠送的玉佩。”
这话存了几分假装几分真心,翦美人实在是太美,她珍爱玉佩的样子让人心碎。乌温觉得还是要告诉虞王,让虞王重视起来为好。
“哦?”赵螭眸色暗了暗。
“如何喜爱?”
乌温绘声绘色地向赵螭描述,说翦美人静坐案前是多么美好,说翦美人手捧玉佩是多么怜人······说完后,见赵螭神色有些古怪,乌温猛地清醒。
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乌温惊出一身冷汗,只怪翦姬的样貌让人神志不清,他方才的话往重里说,那就是觊觎虞王的女人了。
赵螭不说话,若有所思。乌温咽了咽口水,正准备谢罪,突然听到赵螭漫不经心问:“她真的这么喜欢······”
“······我的玉佩?”
低沉好听的声音一字一句念出。
如此问着,因为乌温的话,翦姬的样貌开始清晰地浮在赵螭眼前,他甚至能想象翦姬捧起玉佩的样子。
楚楚可怜,娇软柔弱,惹人欺负。
赵螭眸色幽深,侧脸无暇,剑眉入鬓,俊美无俦,有力瘦劲的指尖开始一点点敲击桌面。
虞王喜怒无常,怕赵螭追究他方才的话,乌温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千真万确。”
赵螭突然低低笑起来,肩膀颤抖,醇香酒滴从手中酒爵轻晃着洒在桌案。
“那你继续好好说说翦美人的美啊。”
作者有话说:赵螭:听故事作甚,寡人只想听你们是怎么夸她的
第17章
地砖冰凉至极,丝丝寒意透过粗糙的竺衣钻入骨髓,采艾垂着头,默默跪在孟夫人面前。
孟夫人把玩着手中玉如意,眯着眼瞧了瞧她,突然笑着说:“采艾,你知道那两个小贱婢现在是服侍谁么?”
“自是桃夭宫的翦美人。”采艾低低道,语气麻木。
采艾与采萧、采葛这对双胞胎姐妹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们只是碰巧一起进宫,又一起服侍了孟夫人。只是现在采葛与采萧去桃夭宫了,而采艾却还留在孟夫人身边。
不久前,因为在给孟夫人梳发时扯疼了孟夫人,打了几大板后,采艾被贬为粗使宫女蹉跎去了。再次见到孟夫人,采艾恍如隔世。
孟夫人撩了撩头发,若有所思,缓和了语气,轻轻说:“采萧、采艾和你关系很好吧。”
采艾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声如细蚊:“婢子愚钝······”
“嗤。”孟夫人侧了一下头,“愚钝?”
“我看你是和那两个小贱婢一样,被翦美人这狐狸精迷的下不了手了!”
镶金嵌红石玉如意被孟夫人砸到采艾头上,昂贵华丽的珠玉棱角锋利,划破宫女脆弱的皮肤,额上鲜血直流,采艾眼睛低垂,嗫喏不敢言。
孟夫人好像忘了,采艾一直都待在她这里,根本见不到翦美人。但虞王这些日子的举动,和对孟夫人的训斥,让孟夫人觉得翦姬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翦姬迷惑了虞王,那赵螭对她肯定不会这么冷漠。如果不是翦姬不要脸迷惑了那些宫人,那他们肯定不会害怕自己却喜爱翦姬,孟夫人越想越气闷,忍不住当着众宫女侍从的面破口大骂。
“贱人!无父无母的天煞孤星,狐媚子!”
孟夫人骂了许久,口中吐出的话越来越难听,侍从听得胆战心惊,采艾脸色发白,额上红色鲜血低落在眼睫,模糊视线,瑟瑟发抖,心中不免一阵悲哀。
在虞宫中,孟夫人只手遮天,孟夫人心思恶毒,对待下人非打即骂,他们这些宫人简直就是苦不堪言。而另一位许良人,素日和透明人一样,毫无存在感,压制孟夫人更是不可能。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翦美人,听说翦美人心地善良,姿色出众。可惜自己早已错失调到桃夭宫的机会,现在虞王又看翦美人看的紧,她们这些为孟夫人干活的人,是不可能去服侍翦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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