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宜海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他愧疚的垂下眼来越发觉得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自私。
事已至此,竟还奢望着能够得到女儿的谅解。
“如今府中这般惨淡光景,母亲亦有责任,倘若她当年不曾强求父亲,也便不会有后来的心不甘情不愿。”
此时夏宜海听得有些不太真切,明明是自己的多疑酿成了这一切,却见夏浅薇忽然展开了一道释然的笑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倘若父亲真的心有愧疚,不妨从今往后加倍弥补。”
她居然这般轻描淡写的就一句带过,夏宜海眼中眸光微动,不确信的哑然道,“你……当真不怪为父?”
夏浅薇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关爱之情,想起这怀化将军之前舍身相救,其实他亦如同自己从前的父亲一样,愿把一切所有交至她的手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浅薇有幸得祖母和父亲疼爱,却也未曾为府中的兄长姐妹们做些什么,心中着实有愧,但一切都还不晚。”
原本阴霾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阵清风吹开了那浓郁的乌云,皎洁的月光撒下落入他冰冷的心间,散开了些许动人的暖意。
夏宜海许久之后深吸了口气,是的,还不晚。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从未认真的对待过身边的一切,时至今日教训接踵而来,倘若他还不能振作,岂不愧对玉容的在天之灵?
夏浅薇已然从他的眼中重新看见了焕发的生机,关于这位怀化将军年轻时的军事才华,她早有耳闻。
明明伤势还未愈,这两日他却陪着自己去皇家马场练马,从他熟练高超的骑术和箭技可以看出他曾经的辉煌,这样的男子却因为情伤止步多年,如今是时候重拾他的骄傲。
月色渐沉,父女二人谈了一夜,屋内的烛光渐渐燃到了天明。
……
次日,一辆马车早早的便来将军府把夏浅薇接进了宫中,试穿赛马时统一的战衣。
“夏三小姐,前日量体裁好的衣衫可还合适?”慕昭爽朗的声音从外头而来,然而当他一脚跨进殿内,便见一抹紫色纤细的身影俏生生的站在面前,那张绝美的面容很快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如同丁香一般浓郁芬芳。
慕昭的笑容瞬间凝在了嘴角,他的眼前不由得一亮,难以掩饰那份惊艳之感。
夏浅薇平日里偏好淡雅之色,却不想艳丽的深紫竟越发衬托得她妩魅俏丽,她那胜雪的肌肤在阳光下好似散发着一片朦胧的光晕,整个人耀眼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有夏三小姐坐镇,想必四国赛马我们必胜无疑,因为任何男子见了这等姿容,怕是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
慕昭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而夏浅薇已经习惯了这位六皇子大胆却不轻浮的示好之举,此刻也只是大大方方的笑着。
她的目光随后落在他的身后,慕昭立刻明白了什么,“皇祖母突感身子不适,传唤了御医过去,太子正在身边陪着。”
夏浅薇眼中流光一现,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后娘娘近日可是觉得烦渴燥热,掌发虚汗?”
慕昭的表情当即一变,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三小姐怎知?”
他顿觉自己失言,当即小心的看了外头一眼,慎重的提醒了句。
“皇祖母染上了热邪,御医们头疼得很,三小姐知晓便好,莫要声张。”
“热邪?”
却不想夏浅薇眉头轻轻一蹙,别有深意的开了口,“这其中怕不是有误吧,不知六殿下可否带浅薇去太后宫中,先前得了赏赐,既然进了宫理应前去请安一番。”
……
此时此刻,几名御医正惨白着脸色,只听那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治了这么多日,哀家的身子反而越发不利索,你们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次又想骗哀家吃什么药了?”
太后话音刚落,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后竟是端起了手边那浮着碎冰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愠怒的表情这才有了些许缓和。
“药不对症,自是适得其反。”
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正要赔罪的众御医们表情不由得一变,不悦的望向来人。
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太后身边的慕元眼前瞬间一亮,眉眼处似是浮上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喜意。
太后察觉到他的异样,当即顺着慕元的目光望去,随后了然的笑了笑。
“臣女夏浅薇,参见太后。”
“好孩子,免礼吧,你方才说什么药不对症?”
夏浅薇盈盈行了一礼,随后目光落在了太后手边的水杯上,“恕臣女直言,太后您不可再饮冷水,否则寒邪入肺,怕是不好调理。”
寒邪?
此话一出,旁边的御医们纷纷变了脸色。
“夏三小姐莫要信口雌黄,太后明明是热邪入体,说话要有凭有据才好,否则太后娘娘势必摘了你的脑袋!”
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位御医院副院使姜大人,众人一见他眼底喷着火焰,便知对方的老毛病又犯了,竟敢当着太后的面发脾气。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是轻轻笑了笑,“原来是姜大人,也难怪了,有其一必有其二。”
此话一出,姜御医顿时变了脸色,众人分明嗅到了这两人之间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怎么,难道这位年轻的夏三小姐之前得罪过姜大人?
“孩子,你也懂医?”太后却没有半分要责怪夏浅薇多嘴的样子,反而态度亲切。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略懂一二,敢问姜大人,这么寒冷的天,太后的热邪从何而来?”
夏浅薇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翩然笑意,姜御医只觉得冤家路窄,但这次自己绝对不能再让这狂妄的丫头抢尽风头!
“去年大暑之时,皇祖母曾于烈日之下昏厥过一次,几位御医皆说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慕元当即开了口,似乎生怕夏浅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判断,议论太后的病可是非同小可之事。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是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太后见她这幅表情,当下好奇的问了句。
“孩子,有话不妨直说,爱家赎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