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敌营中的旧友
李怀光病了，这些年他一直呆在朔方，已经习惯那一方水土。来到帝都长安，居然水土不服？还好他的身子硬朗，还没到要人照顾的时候。只是脑袋晕沉沉，连续几天早睡晚起。
人生病好生乱梦，他正在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突然出现一股狂风，吹得天地昏暗、飞沙走石。身体被这股狂风一激，从梦中惊醒。惊醒后他才发现，不全是在做梦。
帐篷被人打开，一股股寒冷的北风灌进来，将暖和的空气赶走。进来的有七八人，全是他的亲卫。不待他开口，亲卫长秦勇急声说出：
“不好了大帅，何浩然率军袭营。”
“袭营？”听到这两个字，身上无数的汗毛中，涌出不知多少汗水，仿佛将他的病毒一泄而出。他比正常时更快，一下子从床榻上翻起来。
外面的警号、惊喊声不断，就算不看外面，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他边配合两个亲卫穿盔甲边问：
“他们是绕道后方来的？知不知道有多少人？”
不止是他，许多人都能猜到，前面有九千军阵守在门口。在白天时他派了一万五千人，就算只有九千，对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能够解决那些全都准备好的兵马。
秦勇初入中年，脸色黑黄，看起来比以前更朴实。以前叶升被围，他曾求过李怀光去救何浩然，可惜当时李怀光已将何浩然踢出自己人之列，对方没有答应。
“末将听到警号声就来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秦勇的话说完，又有一群将领冲进来，王圭显得比秦勇急得多，一把将立在旁边的三尖刀抄在手里，递给还未穿好盔甲的李怀光：
“大帅，这次何浩然定是派出大军前来，他的神甲兵也应该全到了。属下已命人去通知朱泚，召集人前去迎击。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怀光大步走出帐篷，站在坡上放眼看去，外面到处可见兵将，有些人连衣服也没穿好，一批批朝后面赶去。在军营靠后的地方，漫天的火光将夜空也照得泛红。一堆堆着火的帐篷，如一座座正在燃烧的坟墓，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李怀光带了一辈子兵，自然知道被袭营的劣势。他虽看不清敌方，见有七八处地方都有战火。对后面的几将下令：
“长安四周虽是朱泚的地盘，军粮并不好征集。快调守在城门口的军营到中间去，将大军聚集到中间保护军粮。”
除李怀光外，王圭也能下令调动城门口围堵的军阵。但王圭并未下令，急声问：
“如果我们将那里的兄弟招来，不但放弃了那些重弩投石车阵，还放弃最后一道屏障，大帅……”
“已经这个时候，顾不得了。”李怀光将王圭想说的话打断：
“大家去组织人，我倒要看看，何浩然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利害。”
……
尉迟奉先带着一千神甲、几百弓箭兵在军营右边狂击猛冲。李家军已经知道他们前来袭营，开始并无人组织，一批批士兵迎向他们，面对神甲兵开路，这些散兵的作用仅是拖住他们一点时间。
一路冲杀，所过之处不但留下一具具尸体，他们还将火把扔向沿路的帐篷上。这些帐篷多数是动物皮制成，几乎遇火就燃。和另外几边的火连成一片，很快后面形成一个火海。火光映在光滑反光的神甲上，如一个个火兵火将下凡。只看这气势，就远非惊慌失措的李家军可比。
此时他们被数百李家军挡住，小半人骑在马上，手拿大锤，每个人前方都有一个双手举着大盾的步兵。这些人的速度虽不快，攻击力却非常不凡。一个年青的神甲兵刺穿大木盾，一时没能从木盾取出武器，被后面的大锤兵击中右肩，被震得七孔来血，倒在马下死去。
尉迟奉先和两将顶在最前方，见不时有弟兄倒下，他大吼一声，挑下前方一个大锤兵，拍马挤进敌军阵营。
尉迟奉先双手紧握方天画戟，一戟朝前突进，将挡在面前的木盾刺穿。这些木盾很薄，仅仅用作挡箭，连戟刺入的速度也没能减缓。后面的敌兵运气不错，戟尖刺到他横在胸前的木锤上。木锤被一股巨力反弹回来砸中胸口，将他震飞下马。
见尉迟奉先的武器已被木盾夹住，左边个手拿长枪的中年士兵一枪朝他脑袋刺来。晃眼见一大块木盾飞来，士兵赶忙收住长枪，伏身在马背上。木盾太大了，被飞来的木盾扫中背部，摔下马去。
尉迟奉先没有将木盾脱手，长长的方天画戟带着大木盾，在他四周横扫一圈。被扫中之中非死既伤，很快被他杀到一个中年将领面前。
这个中年将领认识他，又急又气，大叫一声：
“尉迟奉先，我岳友常来会会你。”
不待左右攻出，中年将领一把大刀从上而降，一刀将飞来的大木盾劈成两半。方天画戟好似脱困的蛟龙，顺着对方的大刀刺去。中年将领双手用力一压，将方天画戟迫开。此时中年将领左右两个亲卫，手中的武器已经刺到半途。
在长安之战时，尉迟奉先杀得脱力，又受了几处伤。还好有神甲保护，修养了十几天，身体已经恢复正常。连连征战，他的实力又提高不少，拼杀的经验已非以前可比。
见两把长枪刺来，尉迟奉先的速度完全是自然反应。脑袋朝右偏了一尺距离，两把长枪擦头而过。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向右扫去，两把长枪还未收回，传来一声惨叫，右边想偷袭他的士兵被锋利的戟耳开膛破肚。
他的速度比对方中年将领还快一筹，当中年将领的大刀劈来，他的长戟画出一个大弧线，打中刀首。如此远的冲撞力，中年将领双手无法控制住大刀，朝左边扫去。左边个亲卫哪会防备有这一击，根本无法防御，一声惨叫，左手靠肩处被刀锋划断，手臂还紧握在枪身上。
此时中年将领已经是空门大开，尉迟奉先一戟突进，轻松刺入中年将领的胸膛。在右边的亲卫仅躲过一击，也被挑下马去。
他在里面的疯杀，对在后面拼斗的将士非常有帮助，将李家军的士气和进攻节奏打乱。在与几个敌兵拼斗的房诩见状，大叫一声：
“放箭。”
一排排飞箭从后面吊射到对方阵营，虽有步兵的大盾防御，对士气低落的李家兵影响很大，神甲军突进的速度变快，一层层将堵在前方的李家兵阵削掉。
这样的打斗，还在另外六个地方上演。何浩然将七千神甲军和五千弓箭兵分成七组，每组至少有三个将领，朝七个方向横扫进去。在左边的曲靖这组，第一个杀到中部。他们在离敌军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没敢再上前，因为这里的敌军太多了。
近三万敌军组成一个凹形阵，挡在数十个大帐篷前方。不用打探也能猜到，这些帐篷里面绝对是粮草。
“向中心靠拢，”曲靖没有傻傻冲过去。他和另外六支队伍一样，杀到最后敌兵越来越少，并不是敌兵被他们杀完，对方听到中间传来的号角声后，全都朝中间汇聚。
中间是何浩然亲自带领的队伍，几支队伍最后的速度都很快，大家聚到中间后，何浩然已经赶到。
此时东方已经露白，后面更有一大片火在燃烧，何浩然远远就能看见，在军阵中间的李怀光和秦勇，对李怀光他并没有多痛惜，这些年李怀光规规矩矩，他还幻想对方可能不会反叛，没有早早对付，才有如今的大麻烦。
秦勇是他的朋友，以前大家并肩作战，虽然好久没有见到，这份感情仍在。心里暗自叹了声，走出队列：
“李大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可以奏请皇上，保留你的官级。”
“哈哈哈哈，何浩然，出来容易进去难，今日我看你如何逃。”李怀光一阵怒笑，被对方分散偷袭，众兵将一时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他已经损失近万人。他是个有仇必报之人，现在不要说保留官级，就算答应他当王爷也不会投过去：
“秦军已经朝这边赶来，就算我们无法吃掉你这些人，拖住你完全没问题。我不会俘虏你，我要用你的头，祭拜死去的众位兄弟。”
李怀光站在一个斜坡上，一点不急，他的目标很明确，拖住何浩然。只要将何浩然拖到朱泚军到来，他就成功了。到时何浩然已是人困马乏，绝难从大军围攻中逃脱。
李怀光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何浩然没有理会他，问在他身后的秦勇：
“秦大哥，现在的李怀光已经变了，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野心之辈，不值得你相辅。我和他之间的战斗，无你一个不少。你可以退出这场战斗，我答应你，若是你退出，以后我会留李怀光一命。”
秦勇被何浩然说得有些心动，他并不看好李怀光。这些年何浩然的故事他听得很多，面对的敌人，皆比李怀光更有实力。没人能在何浩然的手下坚持多久，朱泚不行，李怀光更不行。
只是他没办法，就算他是为了李怀光好，这种局面也不可能弃李怀光，带着满心的苦意说：
“多谢洛阳郡王，我随大帅这么多年，不可能离他而去。”
知道难劝说秦勇退出，何浩然暗自叹了声，做出一个谁都难以理解的举动：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