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腾走出酒肆的时候,差不多刚好一小时,三位阿扎族人,也正好从桌上站起身来。
奇怪的是,那位满脸酒气的李陵,竟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怎么?他认出自己了?胡云腾有些慌。
这个时候,河岸边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万一李陵一个激动,引起围观就麻烦了。
好在李陵根本没往这边看,而是踮起脚尖,望向了城门方向。
更怪的是,那三位阿扎族人,也没往船舱这边望上一眼,跟着李陵朝城门口眺望。
“发生了什么事?”胡云腾脚下发力,很快来到了阿扎族人身旁。
三位阿扎族人连忙低下了头,身材高大的兰阿扎轻声说道:“黑虎大人,城门那边刚才燃起了很多烟花。”
兰阿扎的心情有些激动,在大漠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烟花,这是生平第一次,而且还是几十个烟花同时燃放,虽然是在白天,效果差很多,对阿扎族人来说,却是惊艳无比。
“喻~~”一个悠长的声音从城门口响起,兰阿扎激动的指着天空;“大人,快看,那边那边!”
胡云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一颗亮点徐徐升空,在高空中炸成一朵白花,有圆桌那么大。
“上去看看!”胡云腾轻斥一声,带着依依不舍的阿扎族人,重新跳上了船舱。
胡云腾觉得阿扎族人表现的太过兴奋,这和他们现在的身份不符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更重要的是,连李陵都坐不住了,说明这烟花有问题,城门口肯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然这位一心求醉的少爷,是不会离开酒桌的。
可是,船舱处的高度依旧不够,看不到城门口的景象。
“爬上去!”船边有根旗杆,胡云腾果断的爬了上去,一直往风帆处爬去。
这时,甲板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像是附近有扇门刚好关上。
胡云腾来到甲班上后,四处寻找,想要找到那扇门,却听兰阿扎惊呼道:“好大!”
胡云腾连忙抬头望向城门处,只见城楼的吊桥已经完全放下,有一辆和城门一样宽的凤辇由三匹马拉着,缓缓驶出城门。
驾车的是一位身穿红黑条纹衫的男子,由于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的长相。
凤辇前面有一骑缓缓前行,马上的将领脸上的白须犹如两条眉毛,异常醒目,胡云腾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位追逐自己到城门口的公孙敖。
“大人物啊!”胡云腾斜躺在风帆上,双手抓着顶部栏杆,晃晃悠悠的好不舒适。
三位阿扎族人坐在风帆下面,都是双脚脚掌并拢,两个膝盖外翻的奇怪坐姿。
对于胡云腾的自言自语,三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惊讶的盯着那架马车。
这么大的马车,他们从没见过,所以很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坐在马车之内。
胡云腾心里开始猜测。
会是刘彻吗?
不太像。
如果是刘彻的话,飞将军肯定要去接驾,不然帝王的面子往哪放?
不是刘彻的话,还真不好猜。
他正想着,龙城的大路上,碎钻飞扬,有三骑呈品字型往城门口奔去。
当先一骑,胯下之马毛色鲜红无比,马上之人,五彩的羽毛披风迎风飞扬,正是骑着红芒的李敢。
李敢身后,左边是头带方巾书生气十足的苏武,右边是身披斑斓虎皮的老将军张骞。
这个阵势,足够体现出龙城对来人的重视。
三骑在城门处停下,又是一轮烟花齐放。
烟花之中,有士兵动作迅速的在吊桥前面铺上红毯。
李敢三人等红毯铺完之后,同时下马,在红毯外躬身等候。
公孙敖这才下马,同驾车男子一起,等候在凤辇边上。
红色的帘子掀开,有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仪态万千的弯腰出来。
胡云腾见到这个女子时,忍不住伸手去抚额头,差点没从风帆上掉下来。
精神病院的护士长晓花,这时候竟然换了一身宫装妇人打扮,头上还戴着凤冠。
要不是她身上还披着昨晚穿过的白色披风,只怕一时还真认不出来。
胡云腾纳闷了,这女子要是身份那么尊贵的话,李敢昨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嚣张呢?
还是说,她有个孪生姐妹。
公孙敖递出一只手,扶着年轻女子下了马车。
之后,马车的帘子再度掀开,有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探出头来。
妇人的头发已白,但是行为举止,有种说不出的非凡气度。
这次公孙敖和驾车男子两人一左一右,将妇人搀扶下车。
李敢三人也是同时弯腰行礼。
路隔的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胡云腾已然明白,这位妇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那么妇人的身份,就很明朗了,除了那位汉武帝的夫人卫子夫之外,还能有谁。
“刘彻为了找某人,这次真是下了血本!”胡云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沿着风帆滑了下来。
既然刘彻这么努力,那么自己也该努力一点,先把杨潘二人找着了。
“走,去杂役房!”胡云腾心情大好,挥舞着钻石手牌,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兰阿扎小心提醒道:“大人,苏将军的意思,公家地盘他负责查探。”
胡云腾微微一笑:“他这不是正忙着嘛,我们有空,就代劳了。”
兰阿扎不敢反驳,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爬下了船舱。
风帆之下的甲板动了动,原来是一扇暗门。
暗门之下,洛藤和年老单于并肩而立,抬头望着上面。
少女洛藤嬉笑道:“单老,刚才那人可是站在你头上,这都能忍?”
单于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对她的取笑不闻不问,嘴里念叨着:“看见没有,围火而坐。”
洛藤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微变。
胡人因为从小骑马的缘故,双脚习惯性张开,导致坐在地上的时候,和汉人很不一样,一般膝盖都是外翻的。
但是这种坐姿,汉人之中偶尔也能见到。
唯独围火而坐,是胡人的一种习俗。
每年七月中旬的时候,胡人会举行围火大会,一群待嫁的女子,会在火堆边跳舞,尚未婚配的成年男子,就会围在火堆旁,等候女子的邀请,一起去火边跳舞。
这时候男子们的坐姿,就是双脚脚掌并拢,两个膝盖外翻,也就是单于口中的围火而坐。
“你是说,他们都是胡人?”洛藤问。
年老单于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
龙城的杂役房内,杨修也是张口不语,其实他很想骂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昨晚洗衣服,他的怨念是大了点,锤的也重了些,一不小心将一件长袍给锤破了。
杨修原本也没当回事,可一回来,事情就大了。
“这件衣服是老子的!”杂役房总管王明渊在看到长袍的时候,吼的那叫一个生动,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杨修很不理解,就一件衣服而已,值不了几个钱的。
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自讨没趣。
于是他很自觉的低下头,一言不发,寻思着被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谁知王明渊叫来了一群士兵,将他绑在后院里的十字木桩上。
“给我打!”坐在椅子上的王明渊恶狠狠的叫嚷着。
士兵抡起带刺的鞭子,抽的“哗哗”作响。
杨修一边哀嚎,一边不住的求饶:“王总管,对不起,新来的不懂规矩,请您高抬贵手,要不然,您杀我几次。。。”
“哎呦,好痛!痛死了。王总管,您大人大量,绕我这一回,我以后给您做牛做马。。。”
鞭子足足抽了三个小时,杨修就哀嚎了三小时。
之后,遍体鳞伤,面目全飞的杂役豁出去了,开始破口大骂:“狗日的王明渊,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就是砸烂了,怎么着!”
“哎呦!痛…好痛!王明渊你个畜牲,有本事杀了老子。”
“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去督军处告你!告你滥用职权,告你侮辱士兵!”
“哎呦…还打!王明渊你给我记住!老子有个哥们,是在李敢将军门下当差的,等我找到他,非拔了你一层皮不可!”
王明渊听到李敢的名头,立刻挥手制止了鞭刑。
他站起身,来到杨修的身旁,露出择人而噬的牙齿,冷然道:“本官的这件袍子,就是李将军亲赐的!你今天能弄破我的袍子,下次是不是连李将军的袍子也要弄破啊!”
说到这里,他朝门房挥了挥手,有个士兵,提着一篮子黄瓜进来。
王明渊继续板着脸训斥:“李将军的袍子要是破了,所有杂役房的人都要受处罚!所以我得让你长点记性!上瓜!”
两个士兵,一人掐住杨修的下巴,一人将黄瓜塞进杨修的嘴里。
王明渊背过身去,双手握拳,眼神有些恍惚,他轻声道:“当年我洗破第一件衣服的时候,总管将黄瓜塞在我嘴里,要我把瓜皮外的刺舔干净,瓜皮却不能破,刚开始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后来清楚了,这和把衣服洗干净,却不要洗破衣服是同一个道理,你慢慢享受吧。”
说完,王明渊大步离去。
龙城和汉三城不一样,为了保持军队里士兵的野性,飞将军鼓励所有人穿胡服或者兽皮,城里的汉服也可以穿,但是要收税,除非是功绩突出受到嘉奖的汉袍,才能免税。
王明渊的这件袍子,是他从匈奴头上拔下六根羽毛,交给李敢后获得的赏赐,是他这一生中最为荣耀的东西,被杨修锤破,自然是心疼万分。
舔黄瓜不破黄瓜皮,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
杨修从天黑到天明,舔破的黄瓜都装满了三个篮子,依旧没有完成任务。
舔的嘴酸舌头疼的杨修破罐子破摔,开始用牙齿咬。
塞进来一根,咬断一根。
但是没用,门房里的黄瓜实在太多,多到他咬的牙疼,依旧没有咬光的迹象。
在他咬到舌头的时候,王明渊穿着那件洗破的长袍再次走进了院子。
杨修拼命的吐出黄瓜,想再骂一顿王明渊,谁知士兵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不管黄瓜有没有断,狠命的塞进他的咽喉,塞的他都快吐了!
杨修被捆绑住的手脚不停的挣扎着,使得十字架像是有人在摇晃一般,“啪啪”作响。
士兵犹不满足,将整根黄瓜塞了进去,一边狞笑着:“含住,不准吐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杨修感觉要窒息了,口水不停的呛出,人也开始抽搐起来。
王明渊怕他就此死去,轻轻咳嗽两声,拉过椅子坐下。
士兵赶紧放手,任由破碎的黄瓜从杨修口中掉落。
满脸血污的长发青年,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老大。。。武艺超群,神通。。。广大,你们这群混蛋,给我等着。。。”
王明渊和士兵们一起狂笑起来。
“行啊,我等着,等你把黄瓜舔干净喽!”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