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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梦沉】147

“你在……哭什么?”凌非焉想要起身, 却发现身体异常疲累。

“唔……啊……!”听到凌非焉的声音,初一的情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的完全崩溃了,她瘫倒扑在凌非焉身上,因为安心释放而哭出声。

那颗悬浮在半空的魂石已经变得晶莹剔透,随着三角法阵的消失掉落在凌非焉身上。凌非焉感受着俯在自己身上宛如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着的初一, 又试着动了动自己迟缓的身体,好像领会到了什么。

“别哭了, 没出息的样子。”凌非焉努力抬起手拍了拍初一, 动作与声音一样轻柔。果然肩魂在外游荡得太久,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

“是,是我没出息……我施的唤魂咒糟透了,我还以为……以为……”初一将脸埋在凌非焉身上抽泣,自觉没有颜面, 甚至不好意思去与凌非焉对视。这份羞赧无措不仅因为她刚刚哭得十分狼狈,也是因为她想到凌非焉陷在沉睡中时自己束手无策的样子。

“你以为我醒不来了?”凌非焉轻声一笑,忽觉自己脸上也有湿润。抬手摸摸,竟是初一的眼泪。于是她勉强撑着身体半坐起身, 轻依在床边, 与初一故作斥责道:“是挺糟糕的。你和王妃离去后,我与彭新的心魂僵持而斗,他几番想要逃脱都被我拦了下来。后来我见梦境渐渐消失, 便知王妃该是醒了, 正想夸赞你呢, 谁知诛灭彭新后我在这混沌梦中寻了许久, 都不闻唤魂术的召唤。”

初一听了愈加自责,低下头去,喃喃致歉道:“对不起……”

凌非焉心知以初一的性格,若不先损她几句只与她客气,她怕是不知要内疚到什么时候。见初一已然懊悔,便即刻改口道:“好了,我这不是醒了么,你无需再道歉了。”

“对不起……”初一本不想拂凌非焉的意,可一开口,又是句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或许……我也欠你一句抱歉……”凌非焉沉默须臾,又轻言道:“点魂灯,唤魂术,本就不是你该做的。那时时间紧迫,我未及与你相说,如果你失败了……”

初一听凌非焉这样说,心中一紧,抬目凝望,想知却又怕知凌非焉将要说些什么。

凌非焉却是将视线放了空,轻道:“恐怕便是我累你再结下个心结吧。”

初一一怔,随即亦陷入了沉默。明明是凌非焉将心魂神识都托付给了她,一旦施术失败,她最担心的却不是自己的性命安危,而是她的心结!

心结?比起凌非焉的心魂神识,自己的心结算什么尘埃!!!初一轻声的笑了,好像一切都释然了。难怪她会喜欢凌非焉,凌非焉这个人啊……真是让她捉摸不透,却又莫名安心。

“凌尊……”渐渐稳定了情绪,初一不好意思的擦擦脸颊,假愠嗔问道:“你明知道我从没为谁点过魂灯,怎么还敢把自己的性命这样重托与我。说什么担心我结下心结,根本就是哄骗我的!”

凌非焉见初一好似恢复了心绪正要试着下床去,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倒打一耙怪起她来,于是眉头一皱,反问道:“当初锁魂咒我也没教你怎么使,你不是也自己用出来了?点魂灯你可是亲眼见过,也在闻圣院的典籍中学过,你又达了慧悟之境,有什么理由说自己用不出来?”

初一听了,不服气道:“既然凌尊觉得我可以点亮魂灯,那为何不早些让我知晓这样的计划,害我如此担心,你知道我看你许久不醒都要!都要……”

“都要什么啊?”凌非焉递给初一一个标准的白眼,冷哼道:“我要是早告诉你这一步,你还不得紧张得连魂石都浮不起来。像你这种不稳定的初阶道师,不逼迫一下就发挥不出来出应有的能力!若是非茗师姐在此,还需要我沉睡这么久,肩魂都……唉……”

凌非焉无奈的叹口气,暗中又试了试挪到身体,却依然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

“是,是。我这种不稳定的初阶道师是没有非茗凌尊那么可靠。”初一羞愤道:“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神识性命来逼迫我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天御宗,还怎么……”

“事实证明,逼迫你还是行之有效的。”凌非焉懒得再与初一斗嘴,推开锦被想下床去,身形却远不如平日麻利。

“好好,是我多虑了,小看了凌尊大人的厉害。”初一嘴上还在顶嘴,但见凌非焉好似行动有所迟钝,又赶忙伸手去扶,并关切问道:“凌尊,你不舒服?”

凌非焉无可奈何道:“托你的福,肩魂险些散了,身体变得跟你一样笨。”

“噫!”初一瞪大眼睛,本想搀扶凌非焉起床的她,忽将凌非焉往床上一按,大声道:“若不是我拼命撑着结界,您这种道法深厚又稳定的凌尊大人,那两缕肩魂可真不知要散到哪里去了!”

“你干什么!”被初一压在身下却无力反抗,凌非焉竟忽然涌上一种比被妖魔压制还难以容忍的屈辱。

“干什么?”初一假怒道:“虚弱成这样还不好好休息,凌尊想去哪儿啊?”

“我……”凌非焉别过头去,支吾道:“我去与王爷复命……”

不知为何,被初一散落的垂下来的发丝若有似无的触碰着脸颊,凌非焉前所未有的感到一种被世人称作难为情的羞涩。笼罩在发丝的阴影中,仰视着初一得意洋洋的“狞笑”,若不是身体实在无力,凌非焉简直要拔剑了。

好在初一适时起了身,凌非焉这才松口气。谁知初一又忽然给她盖上了锦被,从没被谁如此照看,凌非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默默听着初一在旁嘀咕。

“王爷说,王妃今夜宿在他的寝殿。待凌尊醒来,让我们放心在此休歇。”

“我不累,不想睡。”一瞬间,凌非焉忽然发现,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跟初一一样,成了个爱逞强的人?

“三魂游荡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累呢。”初一再次抬手将想要起身的凌非焉缓缓按在床榻之上,满目深情,柔声轻道:“从相识的罗村到今夜的魇魔梦境,以前那么久时间那么多次履险,我知晓的我不知的,都是非焉凌尊你在保护我照顾我。可这次,你却让我尝到了用尽真气,流尽眼泪也无能为力的无助痛苦。这滋味才是糟透了,比我那三脚猫的唤魂咒还糟糕。所以今后啊,就算你是达鹤宇的凌尊首徒,我只是个道法不稳的初阶弟子,我也再不会给你这样抛下我任我焦急无奈的机会了。”

“你……”凌非焉不知该怎么回应初一忽来的严肃认真。她所习惯的是那个颇有“不济”却一点就通讪讪笑着的初一,那时她的眼中闪烁的是耍耍小聪明的狡黠。而此刻,她那双因为经过一场痛哭而泛着红肿的眼睛里,那满映着自己容颜样貌的深邃瞳眸,真的变得不同了。

显然,初一也从凌非焉注视的目光中读出些猜测意味,她怕聪明敏锐的凌非焉察觉了她的心思,赶忙再将锦被与凌非焉盖好,故作严肃吩咐道:“好好睡觉,现在开始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看着你。不到明天巳时,不许起来。”

“……”凌非焉还不习惯初一突然这样与她讲话,好像往日里初一对她那份敬而远之的谦卑谨恪一并随着她的肩魂飘散了一样。不过,她倒是挺喜欢初一有些“强势”的样子,毕竟对她唯命是从嗫嗫喏喏的人实在太多。纵然此生,能与她放下拘谨平待相交的朋友不过凌非茗与汤沐冉两人。如果初一愿意,她也不介意在再多一个。

不过……

一刻钟还不到,口口声声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看着凌非焉的初一便昏然入睡了。凌非焉无奈的瞅瞅初一还揽着自己的手臂,试着挣脱几次,却因始终被初一紧紧拉着而告失败。终于,凌非焉放弃了挣扎,也为初一盖上一角锦被,露出丝苦笑来。

有番话她没有与初一说,也永远不会跟初一说。那时她只让初一筑起三角法阵为她点燃魂灯,可没让她做什么结界把法阵和肩魂都圈禁起来啊。

难道这傻瓜就没想到结界能阻止肩魂飞散,也能阻止心魂聚来吗?还好这笨蛋最后用尽了力气撑不住结界,不然从梦境中飞离出来的心魂一直徘徊在外,自己就算不长眠在梦中也要变成个傻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能同时撑着三角法阵和结界那么久,这家伙也真是不容小觑。但愿她真的能如她所说所那样,从此再不给我孤注一掷的机会……

看着睡着的初一,凌非焉领了她的好意,又有些心疼她浮肿的眼睛,下意识抬手去,却在半空僵住片刻。终于,凌非焉还是将手轻轻放在初一头上,试着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只见那家伙疲累中睡得深沉,却面带安然坚毅。凌非焉一怔,骤然收回手来,将被子一拉,躺下身去。

算了,任她去吧。

翌日,天明。

寒冷明亮的光线照进窗间。初一翻了个身,只觉这床榻软软陷陷甚是舒服。行走江湖这么久还从未睡过这么得劲儿的床呢,就连天御宗的硬木板床也比不上啊。

咦?天御宗!不对!!我已经不是走江湖的小道师了!!!

初一猛然睁开眼睛,明明没有做梦,却不知为何在半睡半醒间涌上那许多散碎的思绪。眼见周遭的床榻风格古朴却极尽奢华,自己的眼睛又酸酸肿肿实在难受,昨夜身在安王府中与魇魔相斗,为凌非焉痛哭而泣的回忆瞬间苏醒。

初一一骨碌翻过身,却发现床榻之上早就没了凌非焉的身影。她顺手摸了摸凌非焉躺过的地方,尚有余温。

这怕是……与凌非焉共眠了一夜?

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巴,初一坐起身来痴痴的笑着。虽然没有任何记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就是按耐不住心底那点小兴奋。

于是她赶快下床来将头发整理束起,正有小鬟进来,为她送上洗漱用具和整理清洁的海青袍,初一匆忙用了又穿好衣裳,询问道:“非焉凌尊呢?”

小鬟知她问谁,礼貌应道:“那位上仙在庭院里练功。”

“练功?”初一眉头一挑,来到院中。

只见已换回白莲青云袍的凌非焉果然持着尚未出鞘的炎月剑在缓缓行着拳脚,一招一式都标准的彷如天御宗典籍上的图示。初一认得那些招数,那可是她在天御宗习了整整两年的功法。

“持明。”初一走到院中,一见凌非焉便难忍心中喜悦,向凌非焉调笑道:“凌尊可是昨夜被我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今晨便早早起来修习持明,强身健体啊?”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并不接初一的话,只忽然抽出炎月剑转身便凌厉刺向初一,看来她的身体经过一夜休养已是完全恢复了。

初一猝不及防断了几根发丝,忙由腰间扯出歌风扇起势接招。两人如在紫麓山翠竹林中对决时那样,你来我往斗了个酣畅。

初一虽稍落下风却也不挡笑意,又与凌非焉道:“哦哟,换诛邪了!非焉凌尊这是要拿我当妖魔打么?好歹我们也是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师姐妹呀!”

不说还好,初一这样一提,凌非焉又想起昨夜初一紧紧揽着她睡了一夜沉熟,却害得她整夜未眠,顿时脸颊微红,道声:“讨打!”手上攻势又犀利了几分。

趁初一闪身夺剑的功夫,凌非焉一掌将她打翻在地上。

“哇,凌尊,你来真的。”初一一手撑着地,一手捏着半合半拢的歌风扇揉揉肩头。别说,睡眠充足心情喜悦的清晨,能与心中之人这样斗斗嘴动动手,还真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凌非焉才不理初一假装的痛苦,把炎月剑收进剑鞘,正要商讨启程回天御宗的事,却见图巴尔匆匆而来。

“非焉凌尊!非一!!坎城出事了!!!”图巴尔又拿着信鸽带来的小块儿信纸,不过这次的讯息却是由前些日奔赴坎城的天御宗弟子通过钦天监信鸽专程给凌非焉和初一发来的。

“坎城怎么了?”凌非焉接过纸条。

初一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凑在凌非焉身边阅读纸条上的字迹。

“看来,暂不能与你同去罗村了。”凌非焉脸色沉重,将纸条递给初一。

初一看了,亦是面露震惊。

不到午时,安王府便已为初一、凌非焉和图巴尔备好了粮水,牵来了他们的马匹。她们终究没有吃上景鉴年承诺的那顿谢宴,三骑快马离了安王府,直出开京城西门,绝尘而去。

身上染着同门鲜血的信鸽带回的信纸上,端端写着:

西陲,坎城,已成人间炼狱。

请非焉凌尊与非一速来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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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感谢:

emmm~

0-o这次要感谢所有读者大佬爷们~

第四大章结束啦~科科科~

第五章还要约起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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