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夜嘴上是说要将凤璞交出去,可她戴惯了的贴身之物,怎么真的舍得给了旁人。
再说,这凤璞原就是宗政玄的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有着特殊的意义。
见他坚定坚决的不肯要,她的脸色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如今的她,真的像是个孩子一样,所有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再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也完全不在意。
云纤夜喜滋滋的把凤璞塞回到衣服里,凤璞突然变凉,冻的她一瑟缩,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更清晰了几分,开开心心的样子。
“这凉凉的风,真是清爽,我啊,最是喜欢深夜,万籁俱寂,天地广袤,全世界最寂寥的时候,却也是最丰富多彩的时候。更别提,有你陪在了身边呢。”云纤夜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满足。
“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宗政玄心底的哀伤更沉了几分,那压在心脏正上方的重量,让他呼吸都变的困难了,“纤夜,以后只要你喜欢,本王可以每天晚上都陪着你出来走走。”
“好呀。”云纤夜高兴的揽紧了他的脖子。
之前的隔阂,一扫而空。
前尘旧事,都不再是两个人之间的阻碍。
至少在云纤夜这里,那些事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她只想,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玄王府有一座很大的院子,种了上百颗梅数。
每入寒冬,落梅缤纷,风吹梅香舞,刹是好看。
云纤夜只在几年前来过一次,那时候算是误闯,却是见识了一番好风光。往后,偶尔午夜梦回时,她总是会想起那天见到的一幕画面,久久不能忘怀。
而今天,故地重游,心境大有不同。
在梅林之内,宗政玄就那么抱着她,慢悠悠的走着。
偶尔,那一颗梅树上的花儿开的特别好,他便会施展轻功,抱紧她腾空而起。到树间去,让她可以一抬手,就碰触到那树间的含苞欲放的花儿。
云纤夜时而惊呼,时而欢笑,觉的累了便软软的往宗政玄的臂弯了一倚,有他抱着,真的不觉的累,只是觉的这一夜如此的开心,她会一直一直记在心里边,好好的记住这一刻的美好感觉。
云纤夜最后是睡着了被抱回卧房的。
葵无和繁华站在门的两侧,皆是忧心忡忡。
而侧躺在云纤夜身边的宗政玄,亦是一夜无眠。
他首次发现,原来只是看着一个人的睡容,就可以满足到了极致。
这个女人,若真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那么,他真正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此种念头一起,宛若疯魔了一般。
宗政玄从前总是在刻意的在回避这个想法。每次只要念头一起,就被他强行压下去,不愿再继续。
而今夜,他忽然没有再去阻止,放任思绪纷飞。
他想到了云纤夜会在某一天先一步离开,耗尽生命,药石枉然,她在他怀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不会眉眼弯弯冲着他笑,更不会狡黠又调皮,忽然出现在某个寂静冰冷的夜里。
到那时,世间将只剩下他一人。
当然,他会拥有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东西,那张龙椅,原本早就该属于他的地位,万里河山……
可是这些画面里,唯一没有的就是她。
宗政玄的心口,竟然如此的空,那种不能被填补的空缺感,简直要将他给淹没了似的难受。
他抓紧了云纤夜的手,发现这样并不能消弭掉内心的缺失感。
他从身后揽紧了她,虽然将她嵌入了怀抱之中,可很快又发觉那种忧虑惆怅的感觉,更浓了许多。
他这一生,失去许多,承受许多,遭遇更多。
大大小小的风雨,风里来雨里去,生死的边缘游走……
磨难承受的多了,心会变冷变硬,渐渐的变成石头。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温度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她。
而这一切,注定将是不得圆满的吗?
“不行!”宗政玄突然生出了一股怒气来,“本王不准!”
斥责的声音,陡然间响起,他才发现,自己在恍惚失神时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云纤夜一激灵,醒了过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看着他,眼底全是疑惑。
“王爷,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准?”
她抬起手,摸摸他的脸。手指沾了很多的汗,湿漉漉的。
“不准你一直病下去,不准你一直虚虚弱弱的样子,你得好起来,你必须得好起来。”
一个决定,从脑海里现出了念头,到反复纠结,再到最终下定了决心,委实经历了一系列激烈的思想争锋。宗政玄再是清楚不过,若是云纤夜就此收手,不再为他收集最后的两道龙气,或许他会因为气运不够,而失去了一统天下的机会;
这天下,这四国,这万里河山,这广袤无垠的土地,终将因此而不能尽数归于他手中,不失为一个巨大的遗憾。
只是,若因此,而换回了她的生机,让她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每每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婀娜倩影,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似乎……也是值得的。
宗政玄非是优柔寡断之人,一旦决定了的事,纵然有巨大的遗憾,他亦是甘之如饴的去接受。
当某个决定最终做出后,宗政玄整个人变的轻松了不少,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比从前多了几分温度。
“再过三、五天,本王就能清闲下来,到时候,本王陪着你去城外走走吧。还记得城外的那座别院吗?你曾夸赞那片竹林很是雅致有趣,去年的时候,本王命人在山上种下了几千株桃树,来年春天,桃花盛开,到那时漫天遍野的一片花海,你见了定然觉的欢喜。”
听他这么一说,云纤夜已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她的眼底,有光芒在闪,宛若繁星璀璨。
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那一丝光亮慢慢的静寂了下去,迅速消失无踪。
“真美的画面,好想亲眼看看。”她感叹着。
“一定能看到。”他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等到那时,你的病也就好了,本王一有时间就陪你过去,那边的山中还有温泉,你应该多泡一泡,有强身健体之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