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胡同,位于京城中路偏南,这里有京城里有名的世家大族宁国公府,因而也被百姓们称为宁国胡同。
宁国公周令先身居要职,他姐姐是当今太后,他亲生女儿是当朝皇后,宁国公府真可谓是整个京城最最显赫的府邸了。
所以宁国公府有太监登门传旨已经是司空见惯之事,就连门上的司阍接待传旨太监的态度都是不卑不亢却又不失恭敬。
然而今日来传旨的黄门太监却发现与以往的不同之处,那门上的司阍倒没什么特别,但前来接旨的宁国公世子夫人王氏却失了以往的端庄温婉,跟在宁国公夫人程氏身后面色怪异。
不过他们这些人可不会看接旨的人的脸色,宣了旨意拿银子走人,今日这道旨意,后面还要加上几句客气道喜的话。如果单看王氏的脸色,这话他干脆就不必说了,不过他还是看在宁国公以及国公夫人的面子,笑呵呵的说了几句喜庆话。
送走了宣旨的黄门太监,宁国公夫人程氏便看着世子夫人王氏目含警告之意。
程夫人出身长宁侯府,与四皇子的生母淑妃是同宗。
“婆母,”王夫人跟着程夫人的脚步往宁国公府的上院风鸣院去,语气恳切,“太后娘娘一直这么疼阿琛,这次阿琛这么闹,她老人家一定是生阿琛的气了。咱们欢天喜地的接了这道旨,让太后娘娘知道了,不是更恼了咱们宁国公府了么?”
那混小子的亲事,她早有打算,即便太后一直对他十分疼顾,她也有办法让太后顺着她的心意下一道赐婚懿旨。谁成想那小子竟然闹了这么一出,竟还叫他遂了心愿。如此,她之前的种种算计全都白费了。
但她这样的心思却不能在婆母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在那黄门太监面前没遮掩住,现在只能在婆母面前拿太后当挡箭牌,将这件事给圆过去。
程夫人瞥了王夫人一眼,冷哼道:“那你就给宣旨的太监脸色看?即便真的要向太后娘娘表明态度,也不需要你来出这个头!”
她最后一句话的“你”字格外加重了语气,这话,便是直指王氏不是周琛生母,没权力做周琛的主了。
这个儿媳妇,程夫人百般不喜,但王氏已然嫁给儿子这么多年,又生了两个女儿,她多多少少也要给儿子和两个孙女一些体面。可在某些事情上,她绝对不会由着王氏胡来。
比如说有关于阿琛的一切事情。
王夫人被程夫人当着许多下人的面一通抢白,脸色难看到极点,却不敢在程夫人面前多说一个不字,只得讪讪然的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是,儿媳僭越了。”
从她嫁给宁国公世子那会儿,甚至更早以前,她就知道宁国公府这个三代单传的孙子在整个宁国公府所有人心中的份量。
当时她有许多打算,许多想法,能将这个局给解了,但偏偏她的那些计划都失败了。而她的肚子,也是实在不争气,生了两胎都是不值钱的女儿不说,还再便没了动静。
现在她年纪越来越大,人老珠黄,爷们儿都不爱进她屋子了。她自己也淡了那份生儿子的心思。
最让她心气不顺的就是事到如今,她还是被那个小畜生压着一头。
原本想着能在他的婚事上做文章,没想到啊没想到!
王夫人这些心思自然不敢在程夫人面前表露,还要巴结着程夫人,“那您看,咱们府里头接了旨,要不要办几桌酒?要不要派个人去一趟定国公府?”
程夫人近年来上了年纪,将府里的中馈交给王夫人打理,但遇到大事,王夫人还是要向程夫人请示。
“你方才不是还说怕太后娘娘恼?”程夫人没好气的说道:“等国公爷回府我问问再说吧。”
对于阿琛此次的所作所为,国公爷一直讳莫如深,也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倒叫她一直为阿琛提心吊胆的,即担心阿琛的身体又担心他真的惹恼了太后。不过总算最后让阿琛达成了心愿。
想到这里程夫人忍不住轻轻翘起唇角,这孩子,在他婚事上,总算是能顺着他自己的心意了。
启泰帝一道旨意传达两府,同时也将京城中的舆论又掀起了新的一波浪潮。
新宁郡主的名声好坏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宁国公府的那个魔头居然早早就对新宁郡主动了心,所以才会在宫宴上借着酒劲儿对新宁郡主失礼,从而借此机会向圣上求旨赐婚。
这样的谣言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传扬出来的,反正到宫里的太后听到之后,这个谣言已然变成了事实。
更有谣言说出身宁国公府的太后有心使宁国公府更加壮大,所以才促成宁、定两府之间的联姻。
太后气得无可如何,却也只能无可奈何。这个谣言不管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都已经无从查证。此时去佛光寺的红笺刚刚动身,太后便再下一道懿旨,命钦天监尽快为宁国公府和定国公府这件喜事择选良辰吉日。
这“尽快”二字一出,钦天监的官员们立即领悟,次日便选了三个吉日送入宫中给太后瞧看。两个在次年的二月和八月,另一个在后年的六月。
按太后的意思,自然是越早越好,想将之送还钦天监命其再选,但毕竟新宁郡主的年纪在那里摆着,做得太过难免招人非议。启泰帝又亲自劝了一回,她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日子定在了次年的二月二十六。
这一场大戏刚刚落下帷幕,馨平大长公主府一年一度的花宴的请帖便送进了定国公府。
因为馨平大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加之皇亲公主们都会前去赴宴,所以这个花宴已然成了京中上流圈子的人们绝佳的交际场合。还有一些身分略低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要拿到一张请帖,只为能够跻身名流。
对于这种宴席,张晴是没兴趣的,况且她刚刚在宫宴上出了那档子事,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但终究有吴玉卓的情面在,又有唐灡早早的叫钟枚给她捎口信,叫她务必去赴宴,她们也好借此见上一见。张晴是不得不去。
张晴坐着马车在大长公主府的二门处下了马车,宁福大公主唐芷亲自来迎接,她笑容满面的携着张晴的手,“新宁,你总算来了”。
宁福大公主头几年嫁给了馨平大长公主的长孙,身为馨平大长公主府的长孙媳妇,今日这么盛大的宴会,她哪里有时间做迎来送往的活计?
“宁福姐姐,”张晴十分惊讶,笑着对她道:“怎么劳您亲自过来迎我?”说着向唐芷行礼。
“听说你来了,我便特意来迎你。”唐芷笑着同她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引领着她往内院去,年轻女客们都在内院的花园里。
花藤萝蔓、绿意盎然,一群穿着鲜艳如花朵的莺莺燕燕或三五成群、或两两成对的聚在一起说笑。
唐芷还要招待其他来客,将张晴送至花园门口,便命她身边的丫鬟引领张晴往宁荣公主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