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忘了您最喜欢穿奴婢给您做的袜子了么?”春雪又往张晴跟前走近一步,躬身恭敬的道:“还有奴婢绣的荷包……”
袜子是莺语做得最舒服,她做的束袜带不勒脚腕;荷包她一直戴着姐姐给她做的。
张晴越来越迷惑。
红鹃见张晴沉默着始终没开口,便笑着上前一步拉住春雪的手打断她的话对她道:“小姐前两日把脚崴了,这你也知道,如今正闷着,心情不太好。我看你还是等过几天小姐心情好一些,再到小姐跟前说话,小姐能想起你也说不定。”
边说着边挽起春雪的胳膊,将她带离张晴面前,直将她送至她住的后罩房。
她们走了,张晴看着她两个的背影。
她不喜欢现在春雪的样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春雪像一颗刹那间黯淡下来的明珠,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现在的春雪,甚至连程嬷嬷身上的爽利劲儿都没有,如果她和家里那些普通的仆妇站在一起,也只会泯灭于众人。
她正发着呆,冷不防耳边“轰隆”一声炸雷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抬头向天空看去,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头顶上一大朵乌压压的黑云像小山似的,眼瞅着就要下雨了。
但是这时她才发现她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身体,可不能淋雨。
于大夫交代过,受伤的那只脚再不能使力,否则会加重伤势。
她费力的单脚站起,想要跳着回屋子里去,可是没跳几步,那雨就像从天上泼下来似的下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好冷!她双臂抱紧了身体打了个哆嗦。
幸好牛小二到外院送还了马车,回来给妙香送她落在马车上的荷包,见下雨了抱着头跑进院子,远远的就看见张晴在雨中瑟瑟发抖。
此时雨下得更加大了。
牛小二丢了手中的荷包飞也似的冲过来,打横将张晴抱了起来就往屋子里跑。
莺语和妙香拿了银子举着伞急匆匆从屋子当中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他抱着混身湿透的张晴。
两人吓得面色惨白,齐齐向这边跑,看到她们牛小二开口便骂:“你们嫌命长了趁早死去,竟然把小姐一个人扔在那儿!”
妙香吓得已经哭了出来,莺语也没心思去与牛小二理论,跑到牛小二跟前,将自己的伞罩到张晴头顶,对牛小二道:“快进屋吧。”
“好冷好冷,”张晴哆哆嗦嗦的道:“快回去。”
妙香闻言丢了手中的伞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裹住张晴的身体,但是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衣裳也淋湿了。
此时红鹃双手罩着头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见到众人自责不已,边护着张晴往屋子里头去,边解释道:“我去送丁兆家的,谁知道这雨这下得这么快。”
莺语瞥了她一眼,冷冷的道:“别说了,小姐若有事,我们几个都完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屋,牛小二已经插不上手,站在那里看着红鹃几个将张晴送到内室,又有张晴的其他几个二等丫头从别处过来围着帮忙,里出外进的。
牛小二傻傻的站在厅中,任由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滑落,湿了他脚下的金丝绒地毯。
莺语从内室出来拿东西时就看到他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内室的门帘子发呆,她走到他身边往他肩上推了一把,责备道:“快去换身衣服去,你一个大小子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小姐她怎么样?”牛小二抬头看着莺语问道,眉头皱得死紧。
被他这么一问,莺语也愁意上脸,蹙眉道:“直喊冷,我摸着像要发烧的样子,这一病,怕是不轻。”
这一次,完全是因为她们几个人疏忽造成的,闹起来,她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牛小二听罢跺脚,“我去找于大夫去!”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莺语拉拽住了,“早就去了,还等你想起这出来?”说着将牛小二往门外推,“行了,你别在这里啰嗦了,小心叫夫人看见你再也不准你进内院。”
夫人早念叨牛小二年岁渐长,该放到外院去了,只是因为小姐年纪还不大,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加之小姐对牛小二打知了的手艺十分看重,又时不时的会想起晓露阁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动不动支使他干点杂事,所以夫人才没有叫他出去。
如果叫夫人或者夫人身边的妈妈们看到牛小二这么堂而皇之的待在晓露阁的上房,一定会将他撵出去,甚至会罚他也说不定。
他一个孤儿,能这么舒心的待在侯府,不过靠的是夫人的怜悯和小姐的令眼相看,如果被夫人厌弃,那么他日后的处境便可想而知。
牛小二心中自然没有莺语那么多的思量,但却十分怕再也进不得内院这话,闻言顺着莺语的力道乖乖出了晓露阁的上房,回到下仆们住的倒座换衣裳不提。
晓露阁请了于大夫,自然瞒不过蝉鸣院这边,温夫人将胡四奶奶和许夫人交给送行回来的齐敏华招待,她急匆匆的打着伞往晓露阁去。
路上见九隅院看院子的熊婆子擎着伞嘟嘟囔囔的迈着小碎步往前赶,她不禁奇怪。
二郎去送钟晨已经回来了,并没淋着雨,怎么这熊婆子现在却顶着雨急匆匆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见她驻足去看,她身后的高嬷嬷扬声将熊婆子叫住,到了近前不必温夫人开口问,高嬷嬷已经道:“这大雨天下的,熊妈妈你做什么还要出来?”
熊婆子人老眼花,被叫住的时候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待人到了近前她才看清楚,忙忙的给温夫人行礼,后才道:“这不二爷本来都回来了的,可是下雨前来了个人也不知道同二爷说了句什么话,二爷什么遮挡也没有,骑着马顶着大雨就冲了出去。老奴寻思着:二爷淋了雨,可别受了凉,就想到大厨房领几块生姜给二爷熬一熬,等二爷回来就能喝得上了。”
张晾的院子里除了长保就是这个看院子的老婆子,并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所以这些事,一向都是长保负责的。
“二郎的小厮呢?”温夫人蹙眉问道。
熊婆子闻言顿足道:“嗨!那个臭小子,二爷走了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他就被一个小媳妇叫出去,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转眼他也跑了。”
一笔糊涂帐、一对糊涂仆。
温夫人叹了口气,二郎那么大个人,淋湿了也就淋湿了吧,她得赶紧去看看她的娇娇。
之后便再不理会那熊婆子,兀自往晓露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