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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榜下捉婿翻车了 第75节

而发痒起红斑,还只是这几日试药中最不值一提的反应。

比如早几日喉咙处的水肿与麻痹,或是眼下的高热与昏厥,都比那痒症要危险得多。便是烧着烧着人没了,那也不出奇。

夏荣拍了拍手,见吴启还吸了吸鼻子,便老神在在地拿眼睨去:“既然决定试药他就是不管自个儿生死了,你急个球?”

吴启嗫嚅半天,吞吐道:“总不能,不能让小主子一出生便没有爹吧?”

这话脱口,空气滞了一滞,夏老神医倒是没急着接茬儿刺他。

沉默片刻后,老人家幽幽地咕哝道:“是你这主子自己倔巴头等不急要加量要赶快的,又不是我成心把他往死里整。”

伸手搭在裴和渊腕间,探了探那细弱的脉博后,夏荣负起手来:“今夜再泡一回药浴,明儿人还活着,这药就没什么毛病了。”

这话既让人瞧见希望,又让人愈加忐忑扯心。

吴启搓着手,低声下气地请求夏荣多来看裴和渊几回,以期在出现意外时,能得到这位老神医的及时施救。

待送了夏荣出房间后,吴启端起床头的碗,小心翼翼地往裴和渊干裂到翻皮的唇间送了些水。

再是清越俊美的一张脸,遇上病痛后,也逃不过病容的摧残。

短短几日,裴和渊便如长年痼疾缠身之人一般,面色泛青,前额笼着滞暗的光,这般毫无神采,岂是憔悴二字能够形容的?

而这几日来,裴和渊受的苦,吴启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冷起来浑身打摆,热起来连鼻间呼出的气都发烫,醒了后更是筋麻骨酸,连站立都勉强。从榻上到浴房短短的距离,若没有他的搀扶,他们郎君早便软到地上去了。

许是刻意隐忍,又许是因为喉咙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缘故,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曾闻过郎君半句痛楚呻唤。

暮阳渐收,鹧鸪在浓荫里低低啼叫。现实世界将要进入漫长的黑夜,而昏迷中的裴和渊却在日夜间不停转腾,对时辰毫无察觉。

五脏七窍像在冒火生烟,人更如同被抛掷在虚无的空间之中,不停地发着无秩序的梦。

在那些个梦中,裴和渊偶尔是个旁观者,偶尔如提线木偶一般附着在前世的自己身上,将旧日场景一幕幕再现。

比如眼下。

烈日匝地,映得宫室亮亮堂堂。

美人榻上卧美人。眉宇慵懒的女子正仰躺在软枕之上,一双莲足如莹玉,双双摆在裴和渊的膝头,踩着团龙的龙身。

“殿下……”这人娇着嗓子唤着他,又抬起一只脚在他膝上点了点:“听说殿下当众下那位常小娘子的脸,不但直接拒了她送殿下的荷囊,还要替她与旁的人指婚,因此惹得太后娘娘不悦……殿下为了我与太后闹,我甚是担心呢。”

“为了你?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头也不抬,手执细毫,稳当地在那小巧的甲面上绘着艳丽的水芙蓉。

对方不以为杵,还笑道:“殿下玉貌冰姿,这张脸哪个女子见了不垂涎三尺,不心心念念要做殿下枕边人呢?我不往脸上多贴些金,又哪里留得住殿下?”

“所以你看中的,就只是孤这张脸是么?”

“自然不止……”女子偎近来,不知死活地抬起脖子去蹭他的唇角,嘻笑着没个正形道:“殿下腰力强,床技好……”

他淡声道:“让你受用无比?”

话出口才意识住,到底是受了这人影响,荤话竟也能接得淡定许多。

“就我受用么?在榻上如狼似虎的,分明是殿下……”女子故意将长音拉得足足的,怕是绵糖拉出的丝都不如她这矫作之态。

不安分的足被握在掌中,他沉下眸子观赏片刻,忽而搔了搔足底,就势推着倾身上前:“那便再来一回,孤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缠着人不放。”

“殿下是要白日宣淫么?不、啊……”

衣衫履带散了一地,帐内惊呼阵阵,令人掩目羞听。

旖旎招来荟蔚云雾,须臾雾墙褪去,缠绵嬉闹的男女隐没,眼前又变作另一日的场景。

晨曦闯入林间,将腾浮中的雾气割作道道光束。

而在这清气浮荡的林间,刚刚结束一场明目张胆的暗杀。

现下躺在裴和渊跟前的,是对他至为忠诚的亲随——吴启的尸首。

他的亲祖母常太后,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若不听从她的安排,若是再敢忤逆于她,他身边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犹记得刚回大虞时,他也曾有过纯粹的豪情满志,想当好这一国之储。可镇日追欢取乐烂醉如泥的生父,强势把持朝政不止,还要把手伸到他宫殿中随意拔弄,妄图拿捏他的祖母,以及周遭胡尘四起枭民纠反,却只会感叹今不如昔,只想得过且过的朝臣……

一堂又一堂,都让他感到倦怠与颓然。

便在这份怠与颓中,有个鲜活恣意,满脸精乖之气,胆子大到没边的女子厚着脸皮赖在了他身边。

初时他对她仅有的,也只是兴趣罢了。甚至觉得她徒有一张俯拾皆是的脸,压根不能引起他心内半点涟漪,甚至只拿她当作无聊时逗趣的猫儿,被缠得烦了,还要皱起眉喝斥几声。

可他的恐吓与威仪,冷待与讥言,在她跟前总如冰雪遇热般迅速消融。

他揣度她别有用意,或是贪恋荣华,或是履行着最蠢细作的角色,妄图诱他撩他,使他沉迷那张美艳的脸,溺于她那拙劣的引逗。

可慢慢的,在她跟前他一颗心进退失据,心思更是一览无遗。

到后来,身心都为她失守,对她沉迷。甚至考虑起如何才能将她扶上太子妃的位置。

而这一举动,自然惹来了他那位祖母太后的不满。

不,是巨大的震怒。

一切的转变,皆发生在他出宫探望他那位好二姐的那日。

趁他不在,常太后陷害他的杳杳为东罗细作,将人拘到地牢施刑。

待他心觉不对提前折返宫中时,见到那娇滴滴的,被他捏一下脸都要嘤嘤啜泣的人儿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甚至还有人经太后授意,险些凌.|辱于她。

那是头一回,他完全失控,发怒砍杀了一大帮人。不仅是拘她的、地牢中对她施刑的,甚至是畏于常太后威仪而未有及时向他报信的,她宫中的所有侍婢,也未能逃脱。

血腥之气在鼻底发散,哀求声于耳畔如仙乐律动。

人生第一遭,他品尝到杀戮的快感。

原来杀一个人与杀一群人,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仿佛打开哪样神奇的匣口,行事无忌之后,抛却所谓的道德枷锁之后,将所有人都视作玩物,原来那般舒坦自如。

扯下那些虚伪的面具,将人捧飘了再高高摔下。听着他们自高空跌落的声音,极为悦耳。

朝堂之中的游戏渐难满足于他,战场上的厮杀,金戈铁马的血流成河才能让他兴奋得浑身发痒,而满腔的畅快狰狞,更使他感受到莫大的愉悦。

生于他骨子里的,不止那倔蛮的违逆,更有流淌着的征服欲望。

除掉宫中朝中的障碍之后,他想做的,便是让这天下都属于大虞,都臣服于大虞。

仅用了两年,他做到了。

他让那个日暮途穷的国度,再度令人畏惧,使人闻之丧胆。

唯一令他不悦的,便是他心尖上的人儿,开始疏远他了。

基于此,他愈加患得患失,愈加狂躁难平。

甚至见她与身旁的宦侍闲话半句时,醋意在他胸中横冲直撞,怒意更是势如燎原,将他裹在其中难以挣脱。

他忿然不能自抑,恨不得将她拘于身旁,与他寸步不离。

而几时开始发现有另一个自己的呢?又是为何,会自暴自弃般任由另一个自己随意取代的呢?

是亲朋挚友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令他心灰意懒,还是她一回又一回的逃离,一句又一句的控诉,令他数度感受失去的愤怒与绝望?

乱麻一般,他理不出头绪来。

唯一能确认的是,眼见至爱死在自己跟前后,他凄入肝脾,被彻底击溃,人像散了架一般,甚至一度萌起轻生之意。他甘愿把自己困在一方虚无的地界,封闭五感六识,长久的沉睡。

……

自辗转翻叠的梦境转醒后,裴和渊被搀着去浸了最后一趟的药浴。

那趟药浴劲头极大,几度烧到人靠近他都觉得发烫,那一整个浴桶中的药汁像要打起滚来似的,与他整个人一同冒着烟。

或许该谢上天垂怜,倚着强大的心念为支柱,裴和渊到底度过了死关。

观察两日后,夏老神医自他身上取了血引,再把调好的药喂给关瑶。

自诊治到病愈,约莫一旬光景,关瑶终于摆脱了那突如其来的疫症,且保住了腹中胎儿。

这晚月星半掩,裴和渊如行窃小贼一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关瑶房中。

多日不见,他对她自然渴念,眷恋的目光描摹着那如画的眉目许久之后,又在小腹处流连起来。

虽怀有身孕,可月份到底不长,那肚儿本就不显,这般平躺更是瞧着与素日无异。

是他太过自负,总以为自己能赢能控制,却没想到在她的事上,自己情绪稍有动荡,那人便要伺机与他争夺这幅身躯。

而经了那些事后,她定是对他越加齿冷至极,对他只余失望与愤恨。

这些时日他之所以不敢出现在她跟前,便是怕她再提和离之事。

若是提起,他知自己再难拒绝。毕竟他的立场和勇气,已单薄得一吹便散。

除此之外,他亦怕情绪再有波动令哪处失守。可为今之计,只能做足心理准备,就是咬碎牙,也不能再让另一个出来为恶。

正值脑中天人交战之际,榻上那熟睡之人的睫儿微颤两下,接着,毫无征兆地睁开眼来。

四目相触,裴和渊心头微跳。

第49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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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个对视, 裴和渊却宛如惊弓之鸟,险些自房中逃离出去。

可最终他还是留了下来,等着她开口哄撵, 或是再度出声斥他。

夜静更阑,偶尔晃动的灯烛将人的影子做得模模糊糊的, 像极了裴和渊失措的内心。

而关瑶, 目光却是异乎寻常的镇静,当中不见抗拒或是厌嫌。

可越是这样才越反常,越是教人捉摸不透。

裴和渊喉结耸动, 正想说些什么时,关瑶开口问他一句:“我阿姐的死, 到底怎么回事?”

裴和渊缄默了下,继而哑声答她道:“是我太大意了。”

若非他因着那解除婚约的圣旨怒而对新帝出手,牵得新帝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贺博正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快便谋害到关贵妃。

毕竟再怎么下套,有新帝护着总要忌惮些。可新帝被牵制,贺博正行事自然方便许多,也少了许多顾忌。

也便能说, 是裴和渊,变相推动了关贵妃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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