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容儿,大娘对你怎么样?”
楚笑容将吃剩的枣泥糕放回碟子里,“自小,得到大娘的关照,二娘跟二姐也会手下留情,只是大娘今日到访,有事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你姐姐在将军府上过得不好,一年前失去了孩子,更是整天疯疯癫癫,愁眉苦脸的,看在大娘对你这份情份上,能不能去看看她,我知道上次她进宫找你的事情,可是她没得选择。”说着,她的眼泪说流就流了。
楚笑容将手帕递到她的面前,说道:“去看看她而已,不碍事,待会儿我带点她喜欢的小点过去,相信将军府上的人不会难为我的。”
有了楚笑容的承诺,大夫人这才破涕为笑。
让文儿准备大姐喜爱的莲子百合糕和菊花酒,便去了将军府。
被拦在门外的楚笑容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掏出了皇后娘娘给她的腰牌。
文儿更是大声的喝道:“大胆,这是皇后娘娘的腰牌,你们也敢拦不想活了吗?”
守在门口的侍卫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弯下了半个身子,让开了路。
经打听,少夫人住在养心苑,这里不算偏僻,可是下人都绕道而行,门庭冷落,堂堂少夫人,只有那几个人在侍候着,跟宫里的冷宫无异。
楚笑容一时之间想不到要说的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大姐。
过了很久,楚满红转过身子,看见熟悉的人,顿时泪水哗哗的流,“还以为因为上次的事情而生气了。”
“大姐,你永远是我的大姐,只是,之前你为什么不说,你在将军府的情况。”
“说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这亲事是我选的,夫君也是我选的,是我对不起他,辜负了他,所以这都是我的报应。”
楚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都过去了,别想了,想得越多,心就越乱。”
收起了眼泪,楚满红点头说道:“我想跟你进宫,可好。”看着她呆了的表情解释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宫里躲一下,听说皇城的后山环境清雅,少人打扰,我只想图个清静。”
皇城的后山确实是很少人到那,只是飞禽走兽也特别多,她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独自住在深林里,确实不妥,“进宫这件事不难,只是不能住深山野林,后山瘴气多,吸入会产生幻觉。”
楚满红一脸的失落。
“我说不住后山可以跟我一起住的,我相信皇后娘娘不反对,太子殿下也不反对。”
“真的吗?”
“嗯嗯。”
收拾好细软后,楚笑容回了趟丞相府,留下银子给文儿,“好好照顾三夫人,银子不够,传个信到宫里。”
皇后娘娘给的三天时间已经临近,她必须回宫。
楚满红跟着她回宫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诡异,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有露出了昔日温柔的笑容。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看错了。
回宫后,安顿好楚满红后,便到皇后娘娘的寝宫复命。
事情在意料之中,“尽力便好,本宫早料到,你父亲怎么会轻易动摇他要守护的人。毕竟,华妃与他是旧相识。”
......
皇后娘娘手里拿着一对胭脂白玉的手镯,“你说,是不是很漂亮,一点瑕疵也没有。”
“是很漂亮,与娘娘的气质很相配,洁白无瑕。”
“是吗?本宫也是这样认为的,来。”皇后娘娘向楚笑容招手,让她靠近自己。
楚笑容走进她跟前,皇后娘娘便将手镯套入了楚笑容的手腕里,“本宫已经命人准备彩礼到丞相府提亲了,这亲事早点定下来,本宫也安心。”
楚笑容羞红了脸。“娘娘,太子殿下大业未定,容儿实在不敢耽误殿下的事。”
“这是本宫做的主,谁也不能违抗,知道吗?好了,这几天也累了,回去好好养着。”
待楚笑容离开凤莱宫后,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不解的问道:“娘娘,丞相大人不能为我们所用,为什么还要讨好楚三小姐,她只不过是庶出的女子,在相府根本没有任何地位。”
“本宫只能赌一把,三皇子虽然与北国的公主成亲了,可是他一直对小容儿念念不忘,若被三皇子得手,只会百害无一利。”儿子的眼中只要她,只要将婚事定下来,他便心无杂念,安心做其他事。
“奴婢明白了。”
眨眼三日既过,从凤莱宫出来之后,楚笑容一直无法揣摩到皇后娘娘最后那话的意思,有时候想多了,更加觉得头痛欲裂,后来便慢慢淡忘了。
因为临近大婚之顾,朝政也变得繁忙了。所以,这三天尹毅年都是趁着晚膳的时候,匆匆过来安乐宫吩咐两三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返回书房批阅奏章。
今早,楚笑容刚刚起床,清儿正为她梳洗之时,红儿便捧着一个精美托盘入内,楚笑容透过铜镜见到托盘之物,原来是一身华服,便出言问道:“丫头,这衣服是谁送的?”
红儿放下托盘之后,笑意吟吟走进,声音清脆的说道:“殿下一早,差御衣间大总管送来的,说是让姑娘家宴时穿上的。”红儿年纪与清儿相仿,是刚调到安乐宫侍候她的,安乐宫一切事务皆由二人分配打理。
红儿这名字,就是出自她喜欢穿一身红衣,头带一朵鲜摘的红花。比之清儿的稳重,一向嘻嘻哈哈的红儿显得活泼乐观,那张娇嫩的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容,看着让人实在是心情大好。
“拿过来给我看看。”微微侧过身子,楚笑容招呼红儿把华服拿来一观。
“好的,姑娘。”红儿嘴角浅浅梨涡荡漾着可爱笑容,清脆的答着。
趁着红儿取衣之时,楚笑容想着下午就要盛装出席家宴,便示意清儿随意梳洗,也算素脸见人,挽起的云鬓微斜几朵素净的兰花,正巧红儿取来华服。
接过红儿取来的华服,触手感觉到的细腻柔软,让她心惊的喊出声:“这是云锦吗?”
在很小的时候,楚笑容便听闻;北里国云锦的美名,听说每匹云锦历时半年,皆由一条冰蚕丝织造,中间稍有线短,这匹云锦也随之报废。但是织成的云锦,不单轻薄如无一物,而且还冬暖夏凉,手感柔滑,让后宫的嫔妃和王亲贵族爱不释手。
只是云锦价值千金,而且常常是有价无物,进宫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上等布料。看来这次,殿下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楚笑容的惊呼声引起清儿的注意,只见她凝眸看过之后,也眼带羡慕的向她点头道:“姑娘,还真是云锦。”
“云锦,如云飘逸,如丝轻盈,这华服无价。”楚笑容侧目望着清儿眼中的惊艳,心里不由升起一缕感动和感叹,看来,他为了这套华服,可是下了一番非常功夫。
可是,她几乎可以想象,当她穿着这套由云锦裁制的华服出现,一定是这次家宴中,最光彩夺目的一位主子。
只是,这样出尽风头的华服,她真的能穿吗?
“红儿,先把它收起来吧。”她现在只想低调的过着,于是,她把手中水绿色绣着金丝墨兰绣案的云锦华服塞给红儿,情绪低落的吩咐红儿仔细收好。
而一旁接过华服的红儿,与清儿两眼相对,彼此眼中有着疑惑闪过,最后还是稳重的清儿低声问道:“姑娘,这云锦华服做工精致,而且无论款式、颜色都是姑娘喜欢的,可见太子殿下极为用心,为何姑娘在家宴不穿呢?”
缓缓一叹,楚笑容抬眸凝视清儿,许久才轻言着:“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皇城内的主子,能拥有云锦做成衣服的人,也是少之极少。我穿这身金丝墨兰云锦华服出席家宴,只会一人抢光所有主子光彩,平添宫中怨气,何必呢。”
“这……”清儿见她此言,不由锁眉一思,展眉之后,她目光深邃向她说道:“姑娘所想不无道理,而且听说楚妃和林贵人现在有孕在身,要是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那些人在暗,姑娘在明,确实无需平添怨气,免得伤及皇嗣,和姑娘你。”
“是啊,是啊,这宫内冤死的胎儿真不少。”拿着云锦华服的红儿,跟着拧眉神秘兮兮低言。
“红儿,你想找死吗?嘴大无遮掩,净说一些荤话,还不赶紧向姑娘赔罪,饶你一命。”清儿怒颜喝叱着红儿,见楚笑容满脸阴霾,误认她要降罪于红儿,不由慌张拉着这个神经大条的红儿,扑通一声向她跪下。
“你们都起来吧。”望着跪在跟前的二人,皆是一脸愧疚模样,楚笑容纤细的玉手抚摸着她们的头轻声说道:“红儿说得也有理,宫中的孩子多是命薄。这个非常时期,不要去招惹皇上的嫔妃,免得给了人有下手的机会,即使她们有什么意外,我们也能置身事外,知道了吗?”
“是,姑娘想得周到。”
“清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呢?”抬眸之间,眼见清儿目有所思的看着红儿端着云锦华服下去,楚笑容不由出声一问。
“红儿,你先等等。”清儿似乎想到什么,喊下红绸之后,才转身向楚笑容说道:“姑娘,这套云锦华服是殿下所赐,你出席家宴不穿,不太好吧?”
“你怕太子殿下治我一个无须有的罪名?”挑眉,楚笑容看着面容带忧的清儿。。
“就太子殿下对姑娘的宠爱,罪名定是没有,只是这样会驳了太子殿下颜面,奴婢总觉得不妥。”秀眉紧锁的清儿,此刻语气显得有些沉闷。
而走到门口的红儿,见清儿这番考虑,也端着云锦折返向楚笑容走来,附言而道:“姑娘,清儿所言不假,不然,你就穿这云锦华服出席家宴。”
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们二人,楚笑容语气坚决的说道:“不行,我不会穿这套云锦华服出席家宴的。”
“那该怎么办呢?”清儿见楚笑容不会转变心意,便低头深思,为她想着两全其美的法子。
楚笑容转目四望的时候,看着妆台那杯漱口水,一计已经涌上心中。她眼疾手快而动,在清儿二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妆台那杯漱口水,已经被她泼到云锦华服之上。
“姑娘,你这是……”清儿手忙脚乱抢过云锦华服,看着前襟斑驳水迹,眼见是穿不了,不由心急如焚的望着楚笑容。
“刚才一只淘气的猫闯入安乐宫,打翻了茶水,这茶水刚好洒到云锦华服。清儿,你说,这衣服都湿成这样,还能穿吗?”楚笑容笑意吟吟,目光如炬看着身旁一副深思模样的清儿,静待她的回话。
而聪慧的清儿也没有让楚笑容久等,片刻思考之后,她便明她这番话隐藏的意思,也跟着逐颜轻言道:“都湿成这样,却是穿不了,太子殿下要是怪罪下来,也只能怪罪那只淘气的猫。”
“猫,哪里有猫呢?”红儿凑近,一脸莫名其妙的问着。
红儿天真的疑惑,让楚笑容捏嘴轻笑出声,而一旁的青瓷,却是伸手敲了一下红儿光洁的额头,一副哭笑不得的说道:“还不赶紧下去晒衣服,要是没这只猫,我就和太子殿下说,是你打翻茶水,弄湿云锦华服,让太子殿下拉你出去砍了。”
“不要,不要,红儿没有弄湿娘娘的云锦华服,不要让太子殿下砍红儿的头。”红儿抱着云锦,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清儿,就差点跪地求饶了。
“红儿你先下去,你清儿姐姐是开玩笑的。”楚笑容掩嘴轻笑着,实在看不下青清如此吓唬红儿,便挥手让她先行下去。
而那个神经大条的红儿,走的时候依然一步一回头,口中喃喃有语,就是别让太子殿下砍她的头之类,听得楚笑容与清儿纷纷摇头苦笑。
真是想不透,这个少根筋,整日嘻嘻哈哈的红儿,是怎么在这个深宫生活下去的。
不过,看着那张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也极具观赏性,不由自主便能博得他人欢心,也算开心果一枚。
心中刚有此一感,再观身旁稳重的清儿,楚笑容不由拉过她的右手,感慨的说道:“青儿,红儿是安乐宫的开心果,而你,就是安乐宫的镇心丸,没有你们二人,这个安乐宫会显得无比冷清。”
“姑娘……”清儿深邃的眼眸闪过激动,许久,她才声音颤抖的说道:“青儿,承蒙姑娘看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