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他把营销总监给她,他喝西北风去?
店员带着两人拐进一间差不多二十平米大的包间,进门往左就是一排土砌的火炕,能有个三米来长,两米多宽,炕中间摆着矮桌,四周有坐垫。
包间的装修完全按照东北旧时农宅的风格打造,黄颜色的土炕,红木色的柜子,特意做旧的摆设,墙上挂着的干玉米和干辣椒。
商绍城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早些年也来过北方,吃过所谓的地道东北菜,可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穿越到抗战时期的地主家里面了。
但见岑青禾进门之后,毫不避讳的拖鞋上炕,盘腿坐在软垫上,她问店员,“待会儿这下面的炕,你们要烧的吧?”
店员点头应声:“现在天冷了,我们从上个礼拜就开始烧了。二位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看看菜单,我帮你们把炕烧着了。”
商绍城站在门边,眼见着店员从围裙口袋里掏出点火的器具,然后弯腰蹲在炕沿下面,把里面堆好的纸屑和木头柈子点着了。
噼里啪啦的火声,平时不容易听见。
岑青禾拿着菜单,侧头一瞥,见商绍城还站在不远处,她诧异的道:“过来啊。”
商绍城表情意味深长,像是诧异中又带着几分无语,迈开长腿往炕边走,他边走边道:“今天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岑青禾听出他口吻中的淡淡嘲弄,眼皮一掀,出声回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乡土民情跟文化底蕴,入乡随俗。”
商绍城特地绕过炕下烧火的地方,坐的稍微远了一些,打量着四周的摆设,他出声问:“你们以前都住这样的房子?”
岑青禾忍不住嘲讽的口吻回道:“大哥,我九三年十二月底生人,我妈上小学之后都没有炕了,你有点儿文化行不行?照你这么说,内蒙古的孩子现在还成天骑马上下学呢。”
一旁站着的店员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商绍城瞥了她一眼,随即对岑青禾说:“你九三的?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八零后呢。”
岑青禾知道商绍城是故意找茬,抬眼看着他,她不动声色的回道:“我八零后,那你岂不是七零后了?不对,就你这副老奸巨猾的心,从清朝活到现在的人,也未必算计的过你。”
商绍城觉得她现在是越发的猖狂,他随便说句什么,她百八十句在后面等着。想怼她,有外人在,他不稀罕跟她一般见识;可如果不怼,她的气焰真的是太嚣张,嚣张到他想揍她。
岑青禾点了这里的特色,铁锅五花肉炖粉条,土鸡炖蘑菇,韭黄柴鸡蛋。
把菜单递给商绍城,她说:“你看看想吃什么。”
商绍城随便翻着页,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热茶,他出声问:“你家有肉段吗?”
店员道:“有干炸的有葱烧的,要哪样?”
商绍城说:“葱烧的。”
店员下单,岑青禾好信儿的问:“你也觉得东北的肉段好吃是吧?”
商绍城心想,我就是给你点的。
可话到嘴边,他却不冷不热的回道:“一般。”
岑青禾就烦他这副不实在的劲儿,明明就是喜欢,偏要装腔作势,虚伪。
两个人,点了七菜一汤,岑青禾说:“请客不点单数,再选一个。”
商绍城都没记点了几道菜,闻言,他瞥眼回道:“成天神神道道的,人没什么本事,规矩倒不少。”
岑青禾眼睛一瞪,“嘿,我这好心多请你吃点儿东西……”
商绍城垂着视线,打断道:“单从这张菜单来看,还真是充分体现了东北的‘民风朴实’与‘性格豪爽’,并且完全不拘泥‘物以稀为贵’的死理……”
说着,抬眼回视他,他满是揶揄的口吻道:“怪不得你这么多年光长个不长脑子。”
一旁的店员完全听不出商绍城想要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再配上那张难得一见的英俊面孔,端的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可岑青禾跟商绍城认识久了,知道他这人什么德行。说什么民风朴实,性格豪爽,说白了就是说她们这儿的东西盘儿大价低;说什么物以稀为贵,是嘲笑她们这儿穷山恶水。
他看个菜单也能拐弯抹角的挑出这么多毛病来,岑青禾真的有种还没吃就气饱了的感觉。
催他随便点个菜,店员确认之后,又问:“两位需要什么酒水吗?”
岑青禾坐在逐渐烧暖的炕上,出声回道:“你们这儿是有自己家酿的果酒吧?”
“有,山果子酒,人参酒,蛇酒,咱家都有。“
岑青禾说:“是论斤还是论杯?”
“论斤卖的。”
“那给我拿半斤的果子酒吧。”
店员应声,商绍城看着她问:“大白天的喝酒?”
岑青禾挑衅的口吻回道:“喝多了还打人呢。”
商绍城当即哼了一声,然后道:“半斤跟我这儿横什么横?听你这口气,怎么也得是二斤的量啊。”
岑青禾说:“你刚打完针,不能喝酒,半斤都是我自己的,待会儿让人给你拿椰奶,你喝奶去吧。”
商绍城还没等回答,一旁的店员便抢先道:“咱家的蛇酒和人参酒都是对身体好的,喝了不会有问题,也不跟什么药犯冲,你们可以尝一点儿。”
话音落下,商绍城道:“一样给我拿一斤。”
“蛇酒和人参酒都要一斤吗?”店员看着商绍城确认。
商绍城‘嗯’了一声,岑青禾蹙眉道:“你点那么多酒干嘛?”
商绍城说:“放心,我买单。”
岑青禾瞪眼,他又道:“看起来你对自己的酒量挺自信的。”
岑青禾挑眉,“你有意见?”
商绍城说:“那今天就代表你的家乡人民,跟我喝一个,我看你们东北人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能喝。”
他故意激她,岑青禾听得出来,她心底担心他刚打完针,多喝酒会不舒服,可是这关心的话,此刻不能说出口。眼看着商绍城那张不怕事儿的脸,岑青禾短暂的迟疑过后,到底还是上了套,“喝就喝,正好我今天特别想喝酒,你算是赶上了。”
店员站在旁边听两人的对话,见是确定下来了,这才转身出去。
等她走后,房间中只剩下商绍城跟岑青禾两人,起初屋里没人又没生火,所以冷冷清清的,两人都穿着外套,可炕下火一生起来,不过十分八分的功夫,屁股下面已经暖起来了。
岑青禾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盘腿看着仍旧坐在炕沿处的商绍城,她轻蹙着眉头,出声催促,“上来啊,你坐下面干嘛?”
商绍城看了眼她盘着的腿,嫌弃的道:“没这习惯。”
岑青禾一歪脖子,嗤声道:“该不会是袜子坏了,不好意思拖鞋吧?”
商绍城俊脸一沉,亏她想得出来。
一看他那脸色,她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商绍城忽然从炕沿处站起身,迈步往她的方向走,两人中间本就隔了不到两米,岑青禾见状,一个轱辘,连滚带爬的往炕里面躲。
商绍城站在炕下,她转头看着凶神恶煞的他,又惊又笑,表情纠结的说道:“是不是想打仗?”
商绍城沉声回道:“你过来。”
岑青禾挑眉说:“我傻啊?”
他明显压着怒气,再次道:“你过来,我不打你。”
“上一边儿去,我看起来特别想痴呆吗?”
她盘腿坐在火炕最里面,离着商绍城有三臂多远的距离,她自信他够不到她,所以神情特别放松。这一放松,就难免有轻视之嫌。
商绍城忍她好久了,定睛看了她几秒,他忽然当着她的面,长腿一抬,一只脚踩在炕沿处,明目张胆的开始解鞋带。
岑青禾顿时就不淡定了,因为商绍城脸上的表情,不是阴狠,而是皮笑肉不笑。
脑中警铃大作,岑青禾本能的预感到危险在逼近,她赶忙换了副表情,认真又警惕的道:“欸,别脱鞋啊,有话好好说嘛。”
她觉得商绍城的鞋子特别好看,是她喜欢的范儿,颜色,皮毛,款式……小靴头的样子,必须得是大长腿穿才好看。
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口水,都兵临城下了,她还抽空慌神看了看他的腿和鞋。
转眼间,商绍城已经脱掉了一只鞋子,穿着纯白棉袜的脚踩在炕沿,他出声问:“看看,袜子坏了吗?”
跟她在一起时,他的智商偶尔也不在线,叫她给带的像是痴傻二人组。
眼看着他又要脱另一只鞋,岑青禾主动起身走过去,蹲在炕边,双手合十,狗腿的道:“我错了,我主动过来承认错误,你不用上来打我。”
不得不说,她现在把商绍城的心思摸得很准,如果他脱完另一只鞋,上炕之后可就不是嘴上说两句就完了。
见她小狗似的蹲在自己面前,商绍城一抬手,直接推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得一屁股坐在炕上。
没好眼神的瞪着她,他故意沉声吓唬,“你最近真的很嚣张,作的欢,死得快,不知道吗?”
岑青禾倒在炕上,并不疼,就是挺羞辱的。
翻身坐起来之后,她瞥眼回道:“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吗?生活已经如此的艰辛了,你还何苦难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