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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剑萤,别去……”杜怀胤一把拽住欲去叫人的剑萤,从后面抱住她,缓缓沉下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你听我的话,不要动,我靠着休息一下就好。”

剑萤不动了,感觉少爷的呼吸撞在耳垂上,心怦怦直跳。从前也是这样,杜怀胤每每遇到无法解决的事,苦闷得不到释放,就会靠在她的肩膀上,休息一下。她本是执剑婢女,长年累月被杜怀胤这样抱着,亲密无间,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少爷的心情。

“少爷,你不要总为三姑娘担忧,我见三姑娘聪明着呢,就是你不在,她也能保全自己,不会吃亏的。”

杜怀胤闭着眼睛,手上的痛蔓延,却不抵他万分之一的痛苦:“傻剑萤,你不懂。”

又说我傻?剑萤心中升起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熟悉而又禁忌,她不会说,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像这样完全属于她和少爷的时间。腰间的力量不轻不重,剑萤抿了抿唇,轻轻伸手,想要碰触少爷环住她腰的手。

“走吧。”就在手刚要接触的那一刻,杜怀胤站直了身体,声音低沉,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冷风从刚才被压住的肌肤上刮过,剑萤打了个寒颤:“去哪儿?”

杜怀胤大步朝来路走去,夜风带来他的回答:“去见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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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杜月芷出门,看到杜月薇穿得漂漂亮亮的,乌发如云,笑容艳美,跟昨日相比判若两人。人只要开心起来,脸上的笑容就会格外美丽,杜月薇本来就生的美,衣饰又华贵,一笑之下,竟有倾城之姿。

杜怀胤正和剑萤在一旁校正马鞍,杜月芷来了,杜怀胤也未像往常那样来接她。

看到杜月芷过来,好像生怕她听不到,杜月茹故意大声问:“大姐姐,你这只镯子好漂亮,是从哪里得的?”

杜月芷闻声望去,只见杜月茹捧着杜月薇的手,那雪白的皓腕,纤细柔弱,戴着一只金脉累丝天珠镯。

杜月薇翘了个兰花指,天珠镯经过阳光一照,更加绚烂美丽:“这是胤哥哥送的。昨夜哥哥特意来母亲这里找我,向我赔礼道歉,哄了我好久。你们看,就是哥哥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古董镯子,为了哄我开心,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杜月芷怕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确实是哥哥的那只。

这只镯子杜月芷曾在杜怀胤那里见过,据说甚是名贵,从江南带回来的古董。剑萤说过,哥哥攒了很久的钱才凑够买了这只镯子,说是要送给未来的心仪女子,平时宝贝的很,谁也不让碰,没想到一夜过去,竟戴在了杜月薇手上。

这镯子的来历阖府无人不知,杜月薇也不例外,她明明知道哥哥又多辛苦才买下来的,意义特殊,她怎么敢!

杜月薇奚落了几句,杜月芷心中默念了几句佛经,勿躁,勿怒。她经过杜月薇的时候,杜月薇看她那幅淡然的样子就生气,一把拉住她的手,拽了过去,杜月芷被杜月薇的指甲掐的难受,站稳身体,皱眉:“大姐姐要做什么?”

杜月薇貌似亲密地附耳杜月芷,娇润的红唇微启,别人看着还以为是两姐妹在说悄悄话。可是不是的,杜月薇说:“三妹妹,昨夜哥哥当着众人的面,在我母亲面前跪了一个时辰,浑身骨头绷的紧紧的,让人看着就难受。我也不愿折磨哥哥,可是哥哥要开窍,要知道谁跟他亲,你看,他把镯子送给了我,纵容我的一切无理要求,不就说明了他的态度吗?我知道你这副可怜的模样最会骗人,但是没关系,你夺不走我的东西。”

杜月芷紧紧咬住下唇,胸口涤荡着熊熊怒火,唇如血玉:“你们竟然让哥哥下跪……你到底要说什么?!”

“很简单,以后你乖乖的,像四妹五妹那样臣服于我,不然惹恼了我,吃亏的是你自己。”

杜月芷先前在李家庄,看到乌氏跟人吵架,吵到愤怒至极的时候,一口唾沫唾在那人脸上,以示此人无耻。她现在就有这个冲动。

她轻轻移过脸,看到哥哥整理完了马鞍,扬身上马,手里拿着长鞭,高高在上,白玉冠通透明朗,锦服黑靴,此时阳光倾泻在他身上,明灿温暖,少年英俊如斯。

少年披着满身朝阳,看着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温柔,理解和淡然。哪怕昨夜经受了杜月芷不曾想象的屈辱,也依旧温柔似光芒。他凝视着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会让他失望。

杜月芷心慢慢静了下来,对杜月薇笑靥如花,附在她耳边亲近非常:“你做梦。”

杜月薇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杜月芷后退几步,低头行了礼,转身上了马车。

第43章 背书

从那日后,杜怀胤对常氏母女的态度就变了。明面上,他更加关心杜月薇,兄友妹恭,一派和谐,下人总看见杜怀胤派人给杜月薇送东西,大多是一些贵重的吃食,首饰,在老太君面前,杜怀胤一反往日的冷淡,对杜月薇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他常常含着笑回应杜月薇,杜月薇高兴疯了,这么多年哥哥总不肯搭理她,素日脸色淡淡的,自杜月芷回来后更甚,常把自己视为空气。还是老太君面子大,也不知说了什么,单独教训一番,母亲又狠狠给了下马威,才把哥哥治得服服帖帖。

而且哥哥对杜月芷那个小蹄子也没以前在乎了,往常总是坐在杜月芷身边,现在哥哥只会自己单独坐一边,谁也不靠近,这样很好,自己坐不到他身边,小蹄子也别想坐到他身边。杜月薇心中有一种隐隐的得意。

杜怀胤对杜月薇好了,杜月薇渐渐也不再针对他,对于已经得到了的东西,她放了心。

再加上舅舅病好后,感激母亲常氏回常家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所以借着杜月薇要去成王府祝贺小王妃生下贵子的由头,打了一套非常贵重的行头,又送了世间独一无二的淮钡项链给她,那淮钡项链是一百零八颗淮南珠,加上玉钡制成,刚亮出来,明灿辉煌,熠熠生辉。

淮南珠一颗就难得了,居然是一百零八颗,惊艳动人,令人惊叹不已。

这么大的手笔,也只有世代经商的常家才拿得出来。

“常家又送来不得了的东西,连老太君都惊动了,主子们都去主母院里看热闹去了。”

“薇姑娘命真好,又美貌,又有钱,只怕连宫里的公主都不如她呢。”

“没办法,谁让她有个富可敌国的舅舅,从将军到老太君都宠她呢……”

下人们知道常家有钱,但未想到常家竟富裕至此,常氏反而很淡定,只是叫人收着,等出门时再拿出来戴。

杜月薇更加嚣张了,只觉得这世上的好东西,只有她杜月薇才有资格挑选,她想要的,别人夺不去,她不想要的,别人也别想染指。

杜府与常家早就连在一起,如同老树与暗河的关系,息息相生,百年纠缠,如今激长到极致,在杜月薇身上得到爆发。杜月芷想,这大概也是老太君忌惮的地方。

看着杜月薇如今什么都有了,每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杜月芷心中巍然不动。

关于杜怀胤下跪这件事,杜月芷从未找哥哥确认,此后也绝不会提起。那是她胆大英勇的哥哥,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他的骄傲,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知道。

她让自己忙起来,忙着应付九殿下,忙着悄无声息让自己的实力凸现出来,好跟二姐杜月镜一处进学,更忙着打探如今的朝局势头。

她不得不关心,明年圣上会带着诸位皇子去不周山围猎,哥哥也会去。她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皇子们一定会有人死于非命。如果哥哥真的参与了夺嫡之争,那她要想尽办法,避免哥哥站错了人。

至少,不要站到死人的那一方。

哥哥前世被发配到边疆,她求良王,求月薇,能求的人都求了,可谁也不帮,她那时已是下堂妻,没有人会在乎。就连月薇,也只是明哲保身,说是哥哥自己的错,她不会引火上身去救一个得罪了太子的人。

最后的太子是谁呢?

杜月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

她的记忆是残缺的。

“又在皱眉,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冰冷却略带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轻佻在耳垂的热气。

杜月芷马上抬头,头却撞到某人下巴,好痛!

她揉着脑袋,扬起小脸,正好撞入一双充满戏谑和无奈的黑眸中,那人下巴红了一片,也在揉呢。她心中猛的漏了一拍。

大意了,现在是他在讲学,不能随便出神的呀。

“九殿下,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书看入迷了,没注意到您在后面。”她立刻讨饶,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

“看书看入迷了?”夏侯乾薄唇一勾,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桌子上铺的书:“书都拿倒了,你是怎么看入迷的?嗯?”

杜月芷哑口无言,书确实是倒的,她压根就没认真听。

夏侯慈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听,生怕杜月芷吃亏。自从杜月芷天天给他带糕点,他就很黏杜月芷,把她当亲人,要不是帮杜月芷说话,九哥会罚得更狠,他现在早就开口帮忙了。

九哥这个人,其实很凶的,夏侯慈无意间撞见过九哥审人,从门缝里偷窥,那时候的九哥,跟讲书的九哥,完全是两个人。所以小小的他,也怕九哥。

他不会给杜月芷讲九哥的可怕,每天带糕点,偶尔神游四方的温柔少女,不该知道这些黑恶的事。他只是在心里为她默默祈祷,希望她能说出令九哥满意的回答。

杜月芷眨了眨长睫毛,玉白的脸泛起一丝丝害羞:“不瞒殿下,这书倒着看更有意思,我背的更快。”

“哦?那你背背看。”

背就背。杜月芷清了清嗓子,闭目回想了一下这一章的内容,然后一一背了出来,嗓音圆润如清晨之雨洒落花瓣,廊下花雀红嘴啄风,婉转悦耳,坚定而自信。

这些书,她早就熟读于心,防着太傅或者老太君抽查,没想到却先在九殿下面前露了一手。

夏侯乾见她真的背了出来,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又见她眼睛黑白分明,灵活盈动,竟是可爱得很,便道:“罢了,我何必与你置气。”

想走,听到背后她松了一口气,夏侯乾觉得自己简直太便宜她了。

本想继续质问她,可是十三弟瞪着朦胧的大眼睛看杜月芷,两人目光勾连,十分的不懂事,十分的让人生气。

杜月芷正跟十三殿下分享逃过一劫的喜悦,可是紧接着一道黑影重新走了回来,牵了她的手,一拉,她正吃惊,身不由己起了身,待回过神来,人已经在书房后面的小花园里了。

此天,此地,此处,只有她和九殿下。

“九殿下带我到这里,可有什么话吩咐我?”她眨了眨眼睛,长睫毛又浓又密,好似小刷子,刷的人心痒痒。

“我的确有。”夏侯乾声音阴柔低沉,朝她走了两步,杜月芷见太近,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夏侯乾又逼近一步,气息微热,风卷起簌簌花雨,一层层落满肩头。

后面是墙,退无可退。

第44章 初吻

夏侯乾曾经派人调查过杜月芷。

无意中撞见杜月芷还活着后,夏侯乾就立刻派了心腹手下去暗中查探她的来历。他培养的人是精锐力量,这世上只有不想查的,没有查不到的。可是他小看了杜府,手下带回来的资料,极其之少,寥寥无几。

据说护国大将军杜璋当年出兵平定昌禄之乱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从小伺候的贴身丫鬟跟着,这仗一打就是一年,总也回不去。不久这丫鬟就怀了孕,可是当时战事吃紧,杜璋日日与将士谋士商讨平定之法,未免疏忽照顾,到了分娩之夜,产婆还是匆忙找来的乡下人,那丫鬟产下爱女,血崩,没过几日就死了。军营没有女人,杜璋叫产婆留下照顾小女娃,名字还是丫鬟早先听将军话起的,唤做杜月芷。

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恨,产婆趁着一日所有将士出征的时候,带着杜月芷跑了,等杜璋打完胜仗,想起杜月芷的时候,已经是三天过后了,再找却已经找不到了。据说后来是抓到产婆,严刑逼供下才招出杜月芷的下落,原来是卖到离边疆一百里远的李家庄。有了下落,杜璋就派人把这个流落在外十二年的庶女找了回来,放在府内,排行第三,亦为庶女。

这套说辞看似合理,如果不是夏侯乾遭了毒手,误入李家庄,陪杜月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几乎要相信了。

夏侯乾小看了将军府,远在军营带兵镇守的杜璋竟将杜月芷的身份隐藏得如此深,甚至还伪造杜月芷的身世,就算以后有人见到杜家三小姐,拿着一套说辞来糊弄,也滴水不漏。

这件事可越来越有趣了。

他玩味地盯着少女。

“依我所知,你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你选择我做送信人,并且送到一个毫不起眼的丫鬟手里,说明你对杜府的认识,远超过我的想象。而且你也不信任我,除了那只铃铛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你是怕你的嫡母得知你的存在提前杀了你,还是怕即便我帮不了你,也不用引起不必要的动静?”

杜月芷红唇紧抿,微微低下头,却被一只大掌托起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都怕。”

她无奈,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真的,没有骗人的回答。夏侯乾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一开始我就知道。”

“谁告诉你的?”

“……”

“你娘究竟是谁?”

“……”

杜月芷又沉默了。

“很难答吗?”夏侯乾问。

他在逼她,这种隐形的压迫,她再熟悉不过了。

杜月芷抬起眼睛,宛若清水里养着两丸黑玉,微微泛着清澈的光泽,倒映着花雨中玉带黑发的夏侯乾侧影:“殿下,你我相识一场,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确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暂时无法告诉你,因我不愿答,你若是强逼我答,我只能撒谎骗你。我知殿下不喜人撒谎,所以也请殿下不要逼我,等时机成熟,我会一一禀告殿下,届时殿下要杀要剐,随殿下吧……”

看来是真的很难答,她说得对,谎言和延时,只能选一个。也许被他欺负久了,最后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倒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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