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的司机张叔频频看后视镜, 他一向沉默寡言, 不多说也不多问, 但这次他实在忍不住开口:“大小姐, 这位……真的是您朋友吗?”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大小姐不声不响地靠在窗边, 发带不知道在哪里弄丢了, 绸缎般的黑发散开在肩头, 几缕头发稍稍盖住小脸,她脸蛋白白嫩嫩,五官又漂亮精致, 大大的眼睛看着窗外,跟只软绵绵的小白兔似的。
而她旁边的女孩肤色比她深一个度,她的手指带着茧, 大热天的穿了两件衣服, 挽着书丹的胳膊,两人贴得很近。
她的眼神锋利如刀刃, 突然盯住后视镜, 张叔往后再看, 差点打了个寒颤。
他正琢磨着这是个什么人, 会不会是个危险人物, 要不要报警, 突然就听见自家大小姐开了口。
“是我朋友,她叫阿白,父亲知道的。”
张叔慢慢缓了口气, 因为书丹的口吻平平淡淡, 说得跟真的似的,而且兰家善既然知道,他把人送回去再给他发个信息就行。
书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感觉到抵在她腰间的□□稍微放松了点儿,莉莉丝已经把这个人的信息查到了。
x团体的首席女杀手里奇,二十一岁,也就是杨岩那位一等一的后宫女杀手,杨岩的刀法和枪法都是她教的,这个女人有着极高的杀人天赋,她出生于战乱的国家,七岁就和伙伴们逃命以及谋求生存,十四岁创立x团体,只要出得起钱,杀人放火,什么勾当都干。
书丹在被她挟持的一瞬间思考了许多,她可以逃脱,也可以想办法报.警。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第一,这个是剧情的主要人物之一,后宫大神说不准在盯着。第二,x团体很不好惹,这个团体很团结并且有仇必报,最著名的事件就是两年前y国总统被灭门事件,起因就是x团伙有一名成员被人虐杀,x团伙发起了自杀式的报复。
很极端也很有实力,书丹如果想低调,最好不惹他们。
不过x团体并不无故伤害普通人,这个时间点里奇还没和杨岩相遇,只有满足她的要求,不会有什么事。
张叔把书丹送到家中,立刻就打电话给兰家善确认是不是有这个朋友叫阿白,蓝家善估计在哪个情妇那儿厮混,含糊着说好像是有,随即就挂了电话。
张叔得到了兰家善的准信,这才完全放了心。
里奇挟持书丹进了她卧室,她把门一锁,把衣服一脱,就靠在门口堵着。
“药。”
药是回来的途中里奇要求买的,书丹把药递给她,然后进卧室洗了条毛巾再给她。
她肚子上卡着颗子弹,周围的血已经成了黑色并且凝固,伤口早已发炎腐烂,再不处理肯定得出人命。
她可不能死在这里。
难以想象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表面却想没事人一样一声不吭还挟持她躲到了她家。
“吓着了?”她突然笑了一声,“我让你帮我刮出子弹,你敢不敢?”
“你不怕我捅你一刀吗?”书丹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把刀子放在被挟持的人手里,这可有点滑稽。
“你不敢。”
书丹心说没什么我不敢的,只是想不想而已。
“我的枪指着你,你一刀弄不死,但在一瞬间我能要你的命。”离奇补充了一句。
书丹笑了起来:“小姐姐你指着我我紧张,我怕失误啊!”
“尽管失误!”离奇眯着眼盯着她,“你要是手抖一下,我就打爆你的脑袋!”
书丹退后一步,她看起来像是被吓着了,离奇裂开嘴笑了起来:“哟,刚才还打着歪歪肠子跟我玩的,怎么现在怕了?”
书丹低着头给她擦伤口,刀具已经在煮了,她用毛巾给她轻轻地擦,突然手抖了一下,离奇‘嘶’的一声差点暴起。
她绝对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弄疼你了么小姐姐?我箱子里藏着巧克力和糖果,吃两颗就不疼了……”书丹小声的说。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简直像个受气包,眼睛湿漉漉的,声音又软又濡,像只受欺负的小兔子一样。
“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她软软地说。
离奇别过头嘀咕了一句:“不怎么疼。”
“什么?阿白姐姐你要吃糖吗?”书丹的嗓门突然大了几个度。
“什么阿白姐姐?老子不吃糖的!”
书丹抹了抹眼睛,看起来立刻就要哭声:“我省了好久的糖果……阿白你居然嫌弃……”
……
当离奇嘴里含着几颗糖,肚子上包好纱布躺在床上的时候,依旧有点儿恍恍惚惚。
她觉得这姑娘简直有毒。
她挟持着书丹躲在她家里,到目前为止时间不超过四十八个小时,就已经不知不觉中被定下了无数的规矩。
比如说不能抽烟,比如说吃了她的糖就得听话,比如说她枕头边那个被掏出棉花的大熊专门是为她准备的,白天她得躺进去伪装成一只大型布偶熊。
连她活动的面积空间、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喝的饮料全部已经被规划好了,她所有的恶习,抽烟喝酒熬夜都不允许。
违反规定就得出去,当然,作为一位心狠手辣的杀手,什么规定没违反过?她敢约束她?敢让她出去,分分钟把她吓到角落!
但是这家伙会哭!而且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什么威胁都不管用,还会把佣人招惹过来!
书丹一边哽咽一边做作业:“我从小……呜呜……身体不好,闻到烟味酒味会发病……细菌过多熬夜太久会死……我作业特别多……我死了的话可能要阿白姐姐继承我的作业本了……”
里奇伤口隐隐作痛,她太阳穴直跳,嘴角没有点燃的烟被她碾碎了丢进垃圾桶里,她按照书丹的规定屈辱地躺进了已经挖出棉花的大布偶里,坐在软软的凳子上一动不动,不敢再放肆。
“做什么作业,我教你杀人的本事。”大型布偶这样说。
“杀人能赚钱吗?”书丹问。
“可赚了,金银珠宝,豪车别墅,美人香烟,要什么有什么。”布偶又说。
“比得过天河财团吗?比的过n国赌王吗?”
布偶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我说小妹妹你可真是天真可爱啊,你做作业就能比得过?这些黑心的资本家钱财何等庞大?但他们被条条框框约束着,没有我们一分的自由!”
书丹放下了笔,转过身看着布偶,她眼睛很亮,声音清楚而肯定。
“可是阿白姐姐,你一点也不自由。”
“你不能光明正大的享受这个世界,就像现在这样,你躲在我家里,这可能不是你第一次。”
里奇把布偶的拉链拉开,露出个脑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看她:“哟,乖宝宝还给我说教了呢,这是要感化我帮你做作业了?”
书丹把密密麻麻的作业本摊开给她:“你会吗?我都做好了,但你一题也不会。”
“好的乖宝宝你厉害,会做作业,这是要姐姐给你什么奖励吗?”里奇觉得自己最近耐心出奇的好。
书丹突然笑了起来:“阿白姐姐给不了我奖励,给不了。”
“哟。”里奇也笑了一下,“你这是要c国博物馆的名画,还是a国国王的的王冠呀?尽管说,要是心情好指不定给你带一个。”
“不是这些东西。”书丹眼尾微微挑起:“我要创立一个超越天河财团的商业帝国,比n国赌王名望更高,把权势钱财通通踩在脚底。我的协会将受到世界瞩目,我要成为这个世界里,不可忽视的一位人物,堂堂正正地,备受尊敬,谁也撼动不了。”
“我要驾驭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能给吗?”
里奇愣在了原地。
书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她的眼珠子在灯光下像黑色的琥珀,长长的睫毛印下深刻的阴影,反射的光盖在阴影里,让她看起来里有点儿冷有点儿疏离,不,并不是看起来。
而是她正在存在于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高度、无法触及的高度,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十分平常,理所当然,这是一种足以令人相信她可以做到的语气。
里奇愣愣的看着她,她鸡皮疙瘩在书丹话音未落的时候已经立起,这一刻她突然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自由?”“物质?”这样的东西并不是她的目标,她想要的东西,她连理解都不能理解。
[你给不了。]
并不是侮辱,也不是自大,这只是一个事实而已。
“书丹。”里奇突然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我可能要在这个国家待上一段时间。”她慢慢地把拉链拉上,又重新躺在巨大的布偶里,“你掩护我,作为交换,我作你的保镖,你看怎么样?”
……
而此时此刻的杨岩远在n国最大的赌石场,他旁边左边站着天河财团的少东家千音及她一大群保镖,右边是赫赫有名的n国赌王最小的孙女。
整个赌石开石场人山人海,但此时此刻却静得仿佛所有人都哑了口,只剩沉重呼吸与如鼓一般的心跳。
“开!”
开石师的背脊已经湿透,他额头上满是汗水,但他精神异常亢奋,多年的经验让他的手十分稳,小心翼翼又干净利落——
“轰——”
“是帝王绿!”
“极品高冰帝王绿!”
“还有!还有!还在开!”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啊!今天开的石价值已经上亿了——”
“赌王来了!赌王亲自来了!赌王想买下这块玉——”
杨岩坐在凳子上,周围的人声嘈杂极了,无数双眼睛都在打量他,有明目张胆也有偷偷摸摸的,他们各怀鬼胎目的不明。
高龄八十岁的n国赌王在众人簇拥中走了进来,整个开石场有着无数废弃的边料,也有着无数价值连城的翡翠。
午后的日光从天窗与四面八方映射进来,美丽的玉色被光照得烨烨生辉,无序的絮状慢慢飘舞在虚空里,与细白的尘埃一同在阳光下缓缓上浮。
他的眼睛直视着热烈的光,又在刺目中缓缓眯起。
周围嘈杂极了,已经有人在他耳边轻言细语恭维着什么,这些声音近在耳边又遥远至极。
他的手指摸进口袋里。
那里有一张冰凉轻柔的手绢。
细细柔柔地,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