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可以直接去住饭店,可北平毕竟是俞天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若回来了就容易被熟人发现。沈蔽日又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俞天霖的家人碰面,俞天霖也没打算这么快带他回家去给他压力,就同意了胡雪唯的安排。
胡雪唯人还在南京,要等两天才回来。就先让唐伯来接他们,把自己在市区的一栋地处安静地带的小洋楼整理好让他们住下。
那天晚上,沈观澜和徐宴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了,沈蔽日则和俞天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北平比宜州冷多了,入夜后还飘起了细细的小雪。俞天霖怕他冷到了,就劝他回房去休息。可他从未见过夜里飘雪的景色,舍不得进去。
俞天霖在旁看了两眼,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沈蔽日不解的看着,只见他也把手伸进去了,在口袋里与自己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
俞天霖的手比他温暖多了,这么一握,他立刻感觉到了有暖意沿着相触的掌心涌向心头。
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太多。他目睹了沈观澜向爹妈摊牌,抗争到底的过程,心里对于和俞天霖的未来就越来越彷徨了。
沈观澜比他更得爹妈疼爱都做的如此艰难,何况是背负了那么多重担的他。
每每想到这,他就不自觉的丧气。
俞天霖低头打量着他。沈蔽日的鼻子冻红了,睫毛上也有一点冰沫子。俞天霖用手拂去,他闭上了眼睛,被俞天霖趁机抱进怀中。
“在想什么?”俞天霖在他耳畔呵着热气。他舒服的打了个颤,片刻后才道:“在担心我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
俞天霖将他抱的更紧了:“别这么担心,你爹年纪大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沈蔽日的下巴搁在俞天霖肩膀上,看着庭院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实在美,他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和俞天霖一起看到,不禁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次你二弟这么一闹,你是不是又在想着和我没可能了?”俞天霖话题一转,也不给他消化的时间就松开他,去看他的脸。
那件事发生后,沈蔽日光是忙着家里的善后都抽不开身了,更别提能跟俞天霖这样静下来谈一谈。
俞天霖盯着他看,像是担心他会又退回去似的。但这次他没有再逞强,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我妈的性子我最清楚,她脾气不好,可从小到大都会满足观澜,但她对我的要求是完全不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把手从俞天霖的口袋里抽出来,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这庭院的一角有个西式的雕花秋千椅,上面盖了一层薄雪。他伸手把雪拂去,坐在了上面。
“快起来,很冷的。”俞天霖走过去拉他,他反而靠在了椅背上冲俞天霖笑:“难得有机会坐,你让我荡几下。”
他几乎不在俞天霖面前说不符合身份的话,因而刚说完俞天霖就没办法阻止了,索性把另一边的雪也拂去,和他并排坐在了一起。
他的手在俞天霖的口袋里捂了一阵,本来有些热了,这会儿去抓秋千的铁链又冰了下来。可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冷,用脚蹭着地面,俞天霖配合着他的动作,很快秋千就荡高了。
庭院的墙上有一排柔和的壁灯,光线点缀着朦朦雪色,将这一片纯与白照耀的犹如梦影。夹裹着雪沫的风扑在脸上又冻又凉,沈蔽日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朗。俞天霖看着他,觉得他仿佛褪去了这些年来压在肩头的重担,又像当年在南京少书院时那样,笑容是那么的简单。
俞天霖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秋千是铁制的,上面刷着白漆,看着虽美,荡起来却有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蔽日只不过想放松一下,荡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他起身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可惜道:“全乱了。”
俞天霖跟着他起来,把他的手又拉到自己口袋里握着:“要是雪能下一夜,明早起来就都盖住了。”
沈蔽日点着头,看俞天霖的脸也冻红了,便道:“进去吧,再待下去真要感冒了。”
“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你妈对你不同,所以呢?你想说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俞天霖没有动。
沈蔽日刚刚就是谈到那里觉得心情郁结,才突然想要坐一下秋千的。现在俞天霖又提起,才松泛下来的情绪又堵上心头了。
他无可奈何的叹气:“她要是知道了我也是这样的,只怕会以死相逼吧。”
“回宜州后挑个时间把伯母约出来。这件事我和她谈,你不要介入。”俞天霖道。
沈蔽日皱起眉,担忧道:“你想怎么谈?会不会太快了?毕竟观澜才闹过一顿,我怕她受不住。”
“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其实你二弟这么一闹,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俞天霖牵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去,迈上门槛的时候他又顿住了:“好事?”
“先进去再说。”俞天霖拉着他进屋里,让佣人做了两碗热姜汤,一人一碗喝了下去,这才回到房间。
“当然是好事了。就算你妈是被迫妥协的,可她已经妥协一次了,再妥协第二次就不难了。等我约她出来,把利害关……什么声音?”
俞天霖关上房门,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他的听觉比沈蔽日敏锐,沈蔽日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沈蔽日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就跟进去。浴室的门刚打开,一阵模模糊糊的呻吟声便传进了耳朵里。
沈蔽日愣住了,那声音他太熟悉了,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