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吴裙微微抬眼。
她的眼睛很美,也很清澈。陆小凤心下一动,笑道:“江湖传说那疾愁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面目如树皮一般可怖,往往还未出剑对手便已被吓死了。”
明知他故意逗她,吴裙还是忍不住笑了。
“那你出去可告诉大家,疾愁剑确实是这样。”
她面上带了丝笑意,眉宇间的忧愁也渐渐淡了些。
陆小凤却叹了口气:“我这人从不说假话。”
吴裙瞥了他一眼:“可你对女人却也从不老实。”
这话说的很对。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胡子:
“所以我不敢进来。”
吴裙勾了勾唇角,慢慢起身,骤离锦纱光下那半张脸显得雾影斑驳,煞是好看。
“你也会怕?”
她笑问。
陆小凤手里总是拿着瓶酒。
吴裙认得这是她刚来时放入酒窖里的酒。
此刻已被喝了大半。
陆小凤摇了摇头:“我从前只当男未婚女未嫁,自然不怕。”
“可如今。”
他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
吴裙咬了咬唇:“可如今什么?”
她似乎非要他说出来。
陆小凤心下一叹:“可如今既知你心中倾慕他人便不可再逾越了。”
他一字一句道。
那美人面色更白了。
在光下更似雪一般的颜色,唇上的血珠缓缓渗出。
陆小凤目光微沉,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又苦笑着收了回来。
“连你也知道了。”
她声音轻轻地,显得有些忧愁。
陆小凤叹了口气:“不光我知道,这江湖中的人都已知道了。”
“西门吹雪与女弟子之间有私情。”
吴裙指尖微颤。
“谁说的?”
她轻声问。
陆小凤喝了口酒。
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杀的那二十二个人里,有两人是双胞胎,在哥哥死前,弟弟曾寄了封信出去。”
那人自然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久负盛名的剑客身败名裂。
信上大多是些污秽之言。
可偏不巧,夜里却正有人看见西门吹雪抱着那红衣美人离去。
吴裙敛下眉眼来,淡淡道:“那日我受了伤,你们却是误会了他。”
陆小凤苦笑:“阿裙,不管怎样,你都不该……”
他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那里面的神色依旧很动人。却如同她第一次见他,伏身说要拜西门吹雪为师一般――绝无退路。
“你若是来劝我大可不必。”
她轻声道。
陆小凤的酒已经喝光了。
他并不是一个心软的男人。
面对女人便更甚。所以江湖中总说陆小凤是浪子,连京城最大的赌坊也打赌陆小凤会不会为一个女人停留。
可现在,他虽没为她停留。
可却还是为她心软了。
一个男人若是拿一个女人没办法,那他便是要完了。
塞北至江南的路上,一辆马车在山间慢悠悠走着。
陆小凤坐在车内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而车的另一边是一个穿着水红裙子的姑娘。
那姑娘怔怔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枯树,不知在想什么。
“我现在竟有些后悔答应你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
陆小凤身上暖烘烘地正舒适,听她这样说便道:“这时候分开对你们都好些。”
马车上静静地。
那美人并不说话。
“阿裙,江湖远比你想的要可怕的多。”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这声音很冷。
吴裙只觉得肩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想到那些流言蜚语。
又想到他修的是无情道,不由微微敛下眉眼来。
“我想喝酒。”
她突然道。
陆小凤这一次却并未再拦她,即使她还受着伤。
他将酒在掌心温热递给她。
吴裙靠在卷帘边喝着。
她第一次饮酒,酒量却很好。
西门吹雪亲手酿的酒陆小凤自然知道。寻常人只怕半壶便要醉了,如今她喝了一壶,竟只是微醺。
天渐渐暗了下来,很快便到傍晚了。
吴裙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这时候王婆应该会来送饭,她若知道她不见,定会告诉西门吹雪,可他如今还是没来。
“还要吗?”
陆小凤问。
那美人回过头来,半边面容映着斜阳欲落,让人不由心尖一疼。
他指间微顿,便见吴裙伸手拿过那壶酒来。
“你明日再叫我。”
她笑了笑,轻声道。
陆小凤点了点头。
夜已深了。
马车静静地在山间跑着。
陆小凤叹了口气,将外衣披在那美人身上。
她眉头轻轻蹙着,却还是往温暖处靠了靠。似是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额上渐有细汗渗出。
这样的美人,本不应连睡着时都如此难安。
那青衣浪子指间微微顿了顿,面上有些复杂。
万梅山庄里:
西门吹雪已练了一夜剑了。
管家在一旁站着,神色有些犹豫。
“何事?”
那白衣剑客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小姐失踪了。”
后面站着的王婆小声道。
西门吹雪神色微顿。
却是道:“我知道了。”
他面色淡淡的,连声音也听不出起伏来。
管家和王婆相视一眼,慢慢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