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七年,司马炽死于非命,消息传到长安,太子司马邺正式称帝,改元“建兴”。
当然,这个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军国大事全部掌握在阎鼎及卫将军索琳等人掌控,大小事务,皆由他们以皇帝的名义下诏,皇帝就是摆在那里好看的。
他们虽占据长安,然刘聪对得而复失的长安,却仍是势在必得,故他们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为保住长安,索琳等人以皇帝之命下诏,要各王带兵保卫长安,然而各王知道大晋气数已尽,个个拥兵自重,根本没有人愿意出兵,皇帝下的诏令,就跟废纸差不多,索琳等人,也是无可奈何。
——
刘曜得羊献容嘱咐,将乔属召到府上来,以议事为名留他一会,其实是为了让王惠凤暗中看一看他,如果满意,就撮合两人,如果不满意,那就算了。
乔属自然是欣喜万分,刻意穿了身新衣,头发梳的很整齐,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看上去越发精神了。
他以从来没有过的面目出现在刘曜面前,被主子好一顿笑话,说他是“人模狗样”,他只是傻笑。
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幸福嘛,当然要重视。
刘曜即让羊献容去知会王惠凤,从偏门进去,躲在内室看一看乔属。
羊献容估摸着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即欢欢喜喜去了王惠凤刻意,“惠凤,可准备好了吗?人都来了,我带你过去看看?”
王惠凤正坐在桌边,穿一身很素净的衣裙,未施脂粉的脸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睛也是红肿的,似乎是哭过。
看到羊献容进来,她只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惠凤,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羊献容十分吃惊,“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昨晚就告诉她,今日乔属会过来,她当时很是欢喜羞涩,还说会好好打扮打扮呢,怎么才过了一夜,她竟这副模样了?
“姐姐,你给我一句实话,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王惠凤冷冷问。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平时与羊献容说话时的亲近与依赖,而是冰冷陌生,如同面对仇人一样。
羊献容心一沉,“惠凤,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王衍是死在石大哥手上的,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她倒是嘱咐永明哥,不要让人在惠凤面前说起,可这纸包不住火,到底还是坏事了。
“我要听实话!”王惠凤猛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愤怒,全身都在发抖,“你说,是不是石世龙把我父亲杀死的,是不是?”
今晨她因为要见乔属,难免紧张羞涩,即去花园走走,散散心,谁想正听到几名侍卫在聊天,说到了自己父亲。
她心中难过,才欲走开,谁料竟听到他们说,是石勒下令,将父亲等几人困在一间屋里,再推倒墙,将他们全都活埋了!
这件事刘曜一定会告诉姐姐,姐姐却隐瞒了她,分明就是不想她找石勒报仇——因石勒是刘曜的结拜兄弟!
“惠凤,你听我解释,其实……”
“你果然在骗我!”王惠凤气苦,眼泪又流了下来,“你早就知道,却瞒着我,是不想我替父亲报仇是不是?姐姐,你太自私了,为了维护石世龙,竟瞒着我,不让我报杀父之仇,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
羊献容怕的就是这样,又是愧疚,又是担心,极力安抚她,“惠凤,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石大哥也不是故意要杀你父亲,他们只是各为其主……”
“所以我父亲死也白死吗!”王惠凤厉声叫,“你说的对,大家各为其主,石世龙杀了我父亲,在他看来天经地义,可你不该瞒着我,还要把我嫁给中山王的下属,你这是在污辱我吗?”
“我没有!”羊献容没想到,她对自己误会竟这样深,登时慌了,“惠凤,你相信我,我是真心为你好!你如今孤苦无依,我哪里放心,就是想着能有个人照顾你,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不需要!”王惠凤眼泪狂流,浑身颤抖,“我不需要嫁给仇人的手下!石世龙杀了我父亲,我一定会杀了他,替我父亲报仇!”
说罢推开她就往外跑。
“惠凤!”羊献容急急追上她拦住,“你不要冲动!你怎么可能杀得了石大哥!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王惠凤狠狠甩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是不聪明,可我也没有蠢到听仇人的话,嫁给仇人的人!羊献容,咱们之间的姐妹情分,到此为止,你若想阻拦我报仇,那就杀了我!”
羊献容呆了。
她原也想过,王惠凤若是知道实情,肯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她竟决绝到如此地步,竟不知如何相劝了。
“容儿,怎么了?”刘曜一脸诧异地出现在她们身后,在他身后是一副不安模样的乔属。
他俩在书房议事,等着王惠凤过去,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刘曜干脆带着乔属过来相见,没想到竟看到两人这样剑拔弩张的,好不奇怪。
羊献容脸色苍白,“永明哥,惠凤她……”
“她又不同意了?”刘曜有些遗憾,但也不可能勉强王惠凤,“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何必弄成这样?”
乔属十分失落,嗫嚅着,没出声。
人家不愿意,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是,她……”羊献容但觉嘴里发苦,当初撒了谎,现在只能自己尝苦果了,“她已经知道石大哥……”
刘曜愣了一下,脸顿时冷下来,“是吗?”
“你早就知道,也帮着姐姐瞒我!”王惠凤狠狠盯着他,“石世龙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一定会杀了他,替父亲报仇,想让我嫁给你手下的人,做梦!”
说罢就要跑。
刘曜一个横步,拦下她,冷声道,“你要去哪里?你真的要去杀了二弟?”
“为什么不!”王惠凤大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杀他,天都不容!”
“不行,”刘曜森然道,“王衍带兵与我汉国交战,双方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二弟杀了他,是他兵败不敌,天经地义,二弟并没有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