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怒极反笑,“皇祖父权势大又如何,是朕委他辅政之权,他是忠心为朕的!五弟性子是有些不稳,可若没有你从中撺掇,他又怎会走上错路,你还有脸说这话!”
贾南风笑道,“皇上可冤枉臣妾了,楚王是自作孽,与臣妾何干?”
“你——”
“父皇不必与母后生气,当心龙体,”司马遹见他们吵起来,没完没了,提醒道,“父皇还是要为大晋王朝着想,这……”
“不错,”司马衷哼一声,“朕这次绝不再姑息,立刻传华廙来见朕,下诏废贾南风皇后之位,另立容儿为皇后。”
羊献容一惊,“皇上,这恐怕不妥,臣妾何德何能……”
皇上要废后,她绝对赞成,可她不能为后啊,要不然如何与永明哥一道离开?
贾南风阴森森的目光转过来,“妹妹还想要演戏吗?皇上的话,正如了你的意吧?”
“妾身绝无此意!”羊献容坦然道,“妾身无意为后,皇后娘娘误会了。”
司马衷却坚决道,“朕意已决,容儿,你不必推辞了。”
“贵嫔娘娘,你就应了吧,”司马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这是父皇对你的信任。”
羊献容心中叫苦不迭,太子固然是为她好,可如此情形之下,她怎能应?
“皇上,熙祖,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贾南风冷冷提醒,“皇上是如何受伤的?那刺客不是交代,是容贵嫔要她行刺皇上,此事尚未查明,怎能立容贵嫔为皇后?”
司马遹冷笑,“母后就不必拿此事做文章了,儿臣早已审问清楚,那刺客是杨太后身边的人,因受过杨太后之恩,才要刺杀容贵嫔,为杨太后报仇,又怎会是容贵嫔要行刺父皇?”
那宫女起初嘴很硬,始终咬定是羊献容指使她行刺司马衷,司马遹即动了狠招,要将她送去做军妓,她吓坏了,这才全部招了。
想当初杨太后是被囚禁在永宁宫,是羊献容命人断绝她的饮食,将她和杨宛蕙活活饿死,死的极其痛苦。
这宫女从那就恨上了羊献容,一直在寻机会,杀了她为杨太后报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却不想关键时候,竟是司马衷替羊献容挡了刀,她一击不中,就再无机会,难怪要咬定羊献容是同谋了。
贾南风颇为意外,“杨太后身边的人?难怪……熙祖就相信了那刺客的话?说不定是那刺客丢卒保帅呢?”
“荒唐!”司马衷一拍桌子,“容儿怎可能要害朕,这些天都是容儿在朕身边服侍,她若有心害朕,有多少机会下手?贾南风,你不必多说,朕绝不会再容你做恶,来人,宣华廙!”
内侍夏公公匆匆进来,面无人色,“启禀皇上,廷尉来报,秦王、楚王已被处决,是否发丧?”
不止如此,楚王的党羽公孙宏、歧盛等人,皆被夷三族,受株连者又达几百人,再次在洛阳城中,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羊献容惊怒而不意外,方才她就要提醒皇上,防着贾南风对楚王下手,没想到,仍是未能阻止。
贾南风的血腥残忍,完全显现,到底要再杀多少人,她才会甘心!
“什么……”司马衷眼前一黑,胸口大痛,“是谁……”
他并未下令斩杀五弟,怎的又是一桩血案?
司马遹怒视贾南风,“是你?”
贾南风优雅地拂了拂额发,“是皇上方才命刘将军将楚王押至廷尉受审,而后处决,与本宫何干。”
“你……噗……”司马衷狂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倒了下去。
“父皇!”
“皇上!”
“快,传程太医!”
——
元康元年六月十三,楚王司马玮被杀,时年二十岁。
若说他被杀,是因为他矫诏杀死两位老臣,死不足惜,可秦王的无辜被杀,却再次引起朝堂震动,百姓悲痛不满,纷纷落泪,并为他建立祠堂,奔走呼吁,要司马衷为秦王平冤昭雪,讨回公道。
长沙王司马乂未曾参与楚王杀害两位老臣之事,好歹没有被问罪,不过,因受其兄连累,被贬为常山王,即刻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司马玮之子司马范,因年纪幼小,故逃过一劫,交由司马遹照顾。
华廙被指与楚王同谋,伪造诏令,虽竭力反驳,却因司马衷伤重昏迷,无法诉冤,被贾南风逼迫认罪,苦不堪言,写下血书,说明自己之冤,翌日家人即发现,他吊死在屋梁,一死证明清白。
他这死,贾南风总算是报了当初被拒婚之仇了,可这生生又没了一条人命,其亲朋好友,无不痛哭流涕,怒骂贾南风之惨无人道。
而这一切,司马衷都因处于深度昏迷中,无从得知。
“娘娘别再忧心了,当心身子。”韩青叹息一声,同样的话,她一天要说好几遍,也是深感无力。
皇上昏迷后,贾南风即以皇后之名下了懿旨,所有人都不得前往打扰皇上静养,主子被赶回来,已经七、八天没有见到皇上,怎可能不急。
“我还顾惜这身子做什么,”羊献容哑着嗓子道,“皇上如今不知如何了,贾南风得了势,贾谧等人且不说,连京陵公王浑王大人,都受贾南风收揽,出任司徒,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京陵公一向也是个有威望的,楚王要杀汝南王时,曾找他商议,却被他严辞拒绝,却不想贾南风一朝得势,他竟然愿意为之效命,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就因此事,他为世人所不齿,声望日减,百年之后,必要落下千古骂名了。
韩青冷笑,“人各有志,谁能免得了谁。张华张大人是虽出身庶族,却是名士,都肯效命于皇后,京陵公此举,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如今这朝中,就是贾南风一手遮天,她依靠先前拉拢的名士,与贾氏一族、母舅等人,专制天下,威服内外,凡有不听从者,非死即流放,人人敢怒不敢言。
话说回来,她虽将大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也并非无所作为,张华等人同心辅政,在此后的数年之间,朝野安静,维持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不得不说,是贾南风的威望与才能,成就了这一切。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