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更是一片紧张凝滞。
人人尽知,皇上病情不稳,时常反复,如今又因汝南王与太保密谋废帝之事气的病情加重,是以人人都不敢擅议此事,否则必遭横祸。
尤其今日,皇上下诏诛杀二人,各王更是屯兵宫门,严禁闲杂人等进出,着实让人胆颤心惊。
杨氏被灭族之事才过去,洛阳城中血腥味尚未散尽,新的杀戮又开始了,何时是个头?
相比之下,司马玮则意气风发,甚至说是得意万分,走路都带起一阵风,从太极殿出来,就带领一队禁军,直奔汝南王府。
司马亮那老不死居然不肯就死,还扬言非要看到皇上诏令,这有何难?
诏令本来就有,只不过是何内容,就由皇后和他说了算。
至于华廙老儿,死活不肯拟诏诛杀汝南王与卫瓘,已经被他给绑了起来,到时候两个老不死归了天,皇上不气还罢,若硬要问罪,就把一切都归到华廙老儿身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就是。
说起来皇后虽是女流,这计谋真不输男儿,若不是有她出谋划策,他还没这么容易,除掉碍事的人呢。
“妾身见过王爷。”羊献容忽地从一旁过来,看样子是有意在等他。
看她脸色苍白、目光中带着担忧和愤怒,想来也是在几次三番见不到司马衷,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惨之后,才会这副模样。
司马玮对她,是十分不屑的,不过是借着皇上的宠爱,才得了几分颜面而已,她的父亲羊玄之,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平时在朝中,左右逢源,像墙头草一样两边倒,谁也不得罪,十分让人看不起。
“妾身多一句嘴,王爷是要去汝南王府吗?”羊献容见他目光不屑,也无暇去计较了。
她因为发烧,昏睡了一个多时辰,再醒来时,就得知情况完全不妙,汝南王府被围,想来卫府也不差,她急急去太极殿,却被侍卫给挡了回来,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万般无奈,只能在此等着司马玮,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是又如何?”司马玮嘲讽道,“娘娘对此事,还感兴趣?本王倒是听说,娘娘时常提点皇兄,赞同皇祖父与太保提出的建议,如今他二人密谋废帝之事,娘娘莫非也知道?”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羊献容脸色微变,“王爷此话何意?妾身一介女流,怎敢妄言朝政,皇上是一国之君,国之大事自然由皇上做主。”
“既如此,娘娘还插手此事做甚?”司马玮不耐烦地道。
羊献容既在此等他,自是有备而来,闻言也不恼,道,“此地没有旁人,妾身就直言了,诛杀汝南王与卫大人的诏令,真是皇上所下?”
司马玮脸色大变,竟露了杀机,“娘娘这话何意?难道娘娘还怀疑本王不成?”
废话,皇上被当胸刺了一刀,现在还没醒呢,能下什么诏令?
这诏令当然是皇后所下,再盖上印就是了,可此事容贵嫔怎么可能会知道?
啊,是了,那刺客当时要杀的是容贵嫔,是皇上为她挡了刀,她当然知道皇上伤重,难怪会有怀疑。
“诏令是皇后娘娘所下吧?”羊献容心道果然如此,冷笑一声,“王爷是否觉得,皇后处处为王爷着想,还帮着王爷下诏,除去汝南王与太保,王爷从此可高枕无忧?”
司马玮狠狠瞪着她,“你到底要说什么?”心中却是暗暗吃惊,早就听说容贵嫔聪慧非常,因此才深得皇上宠爱,如今一见,见面胜似闻名,她的聪明,不输皇后!
“妾身只是比王爷更明白皇后的心计罢了,”羊献容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王爷仔细想一想,汝南王是皇上与王爷的祖父,卫大人是两朝元老,朝中重臣,连皇上都没有下决心要诛杀他二人,就是因怕杀了两位忠臣,会引起朝廷动荡,百姓不安,杨氏之祸才过去,皇上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司马玮用力冷笑,“那又如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话是如此,可汝南王与太保是不是乱臣贼子,王爷心知肚明,何须妾身多说?”羊献容眸光冰寒,“若他二人被诛杀,必引起朝野震动,甚至可能会有大乱,皇上和朝廷也将失了人心,人心一散,国将不国,王爷以为到了那时,该如何挽回?”
司马玮被她侃侃而谈的冷静、震慑人心的架势而震撼,已不及思虑,顺口道,“娘娘的意思是……”
“当然是要平息民愤,安定人心,”羊献容见他还是不明白,干脆挑明了说,“皇上并没有下诛杀他二人,若要平民愤,自然要找出擅下诏令之人杀之,到时候王爷……”
“就算如此,诏令是皇后所下,与本王何干?”司马玮大怒,原来容贵嫔绕了个大圈,是在挑拨他和皇后呢。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容贵嫔说的有道理,到时皇兄醒来,得知汝南王与太保被杀,必然愤怒,到时就肯定要有人承担责任。
可诏令是皇后所下,华廙也是他按皇后所说给绑起来的,他有什么错?
“王爷真这么认为,那就太天真了,”羊献容嘲讽道,“从先皇在时开始,皇后就几度遭遇被废危机,如今却仍稳坐中宫,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司马玮已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说明皇后有非常手段!”羊献容提醒道,“王爷想一想,杨氏能倒台,凭的什么?还不是因皇后调配有度,利用宗室亲王的力量,才一举将之扳倒,若没有王爷等人,仅凭皇后一人之力,能做到吗?如果没有皇后与王爷等人商议,王爷等人,会听从皇后吩咐?”
司马玮越发心惊,然而事到如今,他却已不能回头,愤怒道,“一派胡言!本王是自己看不惯杨氏作派,才将之除去,本王堂堂皇室亲王,何须听女人调配!”
“王爷何必讳疾忌医,”羊献容摇头叹息,“皇后此番之所以敢趁着皇上昏迷之际,下诏诛杀两位老臣,就是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皇上怪罪不怪罪,她都有办法,由别人来担这罪责,自己却可安然无忧。”
“别人?谁?”司马玮下意识地抓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