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刘公子倒真是幸运,”石崇笑的虚伪,明显是不大信的,“既如此,刘都尉是还没有亲眼见到落生了?那何以确定,落生就是令侄?”
刘渊客气地道,“让石大人见笑了,刘某是不能确定,所以才前来叨扰,若落生就是永明,刘某也好将他接回,他家中老母日日神伤,着实可怜。若不是,刘某自不会多加打扰。”
石崇沉吟起来。
落生如今是赵王的外甥女婿,如果他真的是刘曜刘永明,是刘都尉的侄儿,这桩亲事已成,不好更改,那赵王会如何?
赵王向来瞧不上匈奴人,如果他让刘都尉将刘曜接走,赵王应该不会怪罪他吧?
“石大人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刘渊暗暗着急,难道石崇非要闹的人尽皆知?
石崇思索过后,坦然道,“刘大人说哪里话来,若那落生当真是刘都尉侄儿,石某又怎会强行留下?来人,将落生请到厅上来说话。”
“有劳石大人。”刘渊起身,向石崇行了一礼,甚是恭敬。
刘和也跟着行了礼。
“刘都尉客气。”
不大会儿,刘曜跟在管家身后进来,“石大人有何吩咐?”
刘渊只看一眼,就绝对肯定,是永明无疑。
“永明!”刘和登时万分激动,上去就抱住了他,“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了,太好了!”
他性子温和敦厚,是兄弟几个当中,唯一一个真心相待刘曜的,感情自然最是要好。
刘曜却拧紧了眉,将他推开,“这位兄弟,请自重,我不认识你。”
刘和呆了呆,“永明,你……”
随即恍然,永明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不认得他也不奇怪。
石崇微笑,“落生,你是因为受伤,不记得从前的事,这位刘都尉说,你叫刘永明,刘都尉是你的伯父,这位公子是你的堂兄。”
刘曜震惊道,“伯父?堂兄?我——”
脑子里骤然闪过无数纷繁的画面,他的头剧烈疼起来,忽然倒了下去。
刘和大惊,扑倒扶他,“永明!”
“刘公子稍安勿躁,落生一向有此宿疾。”石崇解释道。
刘渊还来不及享受重见侄儿的喜悦,就被他这样子吓到,一道扶起了他,“永明,你没事吗?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我……”刘曜痛苦地想要死去,然而那记忆却有瞬间的清明,“伯父,我……”接着就昏了过去。
待到再醒来时,刘曜已经在回晋阳的马车上,旁边揽着他的,是一脸惶惑无助的卜英娥。
“英娥……”
“落生,你醒了?”卜英娥惊魂未定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
当石崇带刘渊去见她,说明落生的身份时,她如遭雷击,半天醒不过神。
原来落生竟是如此出身,虽说早知道他是匈奴人,却没想到,他还有个这样有名望的伯父——要知道刘渊任都尉之后,军纪严明,礼贤下士,使得匈奴五部的豪杰都前来投靠,连幽州、冀州等地的知名儒生,后学中有识之士也不远千里,前来与他结交,他的声望,卜英娥和大哥也是听说过的。
刘渊即让她和落生一起回晋阳,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晋阳到底是落生的家,家中还有老母亲,日日盼儿归,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她心中却甚是不安,不知何去何从。
“我也不知,”刘曜头还隐隐做痛,但却真的想起了一些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你、你真的是刘……”
“应该是吧,我记起伯父了。”刘曜捶了捶头,莫不是他的记忆真的开始慢慢恢复了?
那天见到的女人,又会是他的什么人?
“原来是真的。”卜英娥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欢喜。
永明能记起从前,不再那么茫然,说不定以后也不会再头疼,倒是件好事。
可他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还有整个匈奴左部,她怕自己一个孤女,不能融入他们。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落生不会再只属于她一个人。
“英娥,你在担心什么?”刘曜抓住她的手,“你不希望我记起从前?”
“不是,我……”卜英娥忽然就哭了,十分伤心的样子,“落生,我、我怕你记起从前的事,会、会再把我抛到一边……”
“怎么会,”刘曜失笑,“你是我娘子,我们已经成了亲,圆了房,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想太多了。”
虽说他对卜英娥,愧疚多于情爱,但两人既然已经成了夫妻,他对她,就该不离不弃。
卜英娥登时扑进他怀里哭个不停,“落生,你要记住你的话,不管怎样,都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了,你不能离开我!”
大哥在东宫当差,兄妹俩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除了落生,她还能依靠谁。
“放心,我不会抛下你。”刘曜抱紧了她。
一行人很快回到隰城,早得了消息的胡氏天还没亮就等在路边,巴巴地张望着,不时掐自己一把,是不是在做梦。
原以为儿子早赴了黄泉,若不是容儿的信,她也随儿子去了。
却不想峰回路转,事情竟有如此变故,尽管容儿之前的密信上,流露出无尽的委屈和遗憾,然她此时却只想亲眼见到,儿子是不是真的活着。
好在不多时,马车从远处驶来,她立刻就跑了过去,“永明!永明!”
一个不慎,被乱石绊倒,好一会出不了声。
刘曜大叫一声,“停车!”
马车一停下,刘曜就跳下马车,奔着胡氏跑过去,急急扶起她,“你……你是……”
头又开始疼了,但却明显轻了许多,眼前的妇人慈眉善目,泪流满面,竟是这样熟悉。
“永明,是你,真的是你……”胡氏顾不上摔破的额头,哆嗦着手去摸刘曜的脸,哭的几乎背过气去,“你没死,真的没死,太好了……”
因太过欢喜,她身子痉挛一阵,几欲晕去。
“娘!”刘曜冲口叫出,“娘,娘!”
他记得了,这是他的娘,宁可守寡,也不让他受委屈,含辛茹苦十几年,把他抚养长大的娘!
纵使他失去记忆,也断不该忘了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