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英娥用力扶着床头的桌子,咬牙想要站起来。
自打那日被马踩伤了腿,她就一直昏迷,三天后才醒来。
醒来后她才知道,马那一踩,不偏不倚,踩在了她左腿膑骨上,且伤的极重。
虽已休养了一个来月,左腿却仍是痛的厉害,且无法直立。
她偷偷听大夫跟大哥说过,她的腿伤的太厉害,即使以后不再痛了,左腿也会跛。
她还是个未嫁女子啊,若此后真的成了残废,还有谁会娶她?
她恨,她怨,她不甘心,尽管大夫嘱咐,她现在要好好休养,她还是忍不住,没人的时候,就偷偷下床走路,非要把腿伸直了不可。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她又是伤在要害,没走几步,牵扯到痛处,大叫一声,摔了下去,一阵晕眩。
房门通一下被人撞开,有人跑了进来,急急去扶她,“英娥,你没事吧?怎么又不听话了?快,回去躺着!”
是刘曜。
当时他伤的很重,尤其刺进背心那一刀,从前胸透出,换做常人,铁定是不能活了。
然而上天有眼,他竟是罕见的心脏偏右,那一刀,到底没能要了他的命,实属侥幸。
不过即使如此,那浑身的伤也让他在鬼门关上徘徊了半个来月,才算是硬生生被大夫给拽了回来。
他身体底子好,醒过来后,连敷药带喝药,非常配合,这伤好的也就快。
一个月多月过去,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虽还做不了重活,也因为当时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补一补,不过平常照顾自己,已经无碍。
“走开!”卜英娥又痛又绝望,哭着打他,“都是你……你害的我,都是你……”
怎么就那么巧,当时受重伤昏迷的刘曜从山下滚下,惊了她和大哥的马,她才摔出马车,被马踩伤。
“对不起,英娥,我……”刘曜满脸愧疚,“我也没想到……”
“这不是借口!”卜英娥捶着他的胸膛,“落生,我的腿都是你害的,我、我成了残废,没人会要我了,呜……”
刘曜醒来后,兄妹俩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记得,包括他姓甚名谁,从何而来,为何伤成这样。
后来大夫给刘曜看过,说他从山上摔下时,撞到了头,这才记不得从前的事。
兄妹俩一开始带上他,是想着他惊了马,伤了卜英娥,待他醒来,要找他算账的。
谁知道他一昏迷就是半个月,好几次都挺不过去,兄妹俩为给他治伤,不但把从他身上找到的钱花光了,自己还搭上了不少钱,越发生气,非要等他醒来,要他全部赔了不可。
结果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简直就像是成心的。
事已至此,两人再气,也无可奈何,只能等他记起从前,再找他家人算账。
在这之前,为了方便称呼他,卜泰便为他取名“落生”。
刘曜表情尴尬,抱她又不是,不抱又不是。
卜泰听到动静,进门来一看这情景,也见怪不怪——最近这些天,妹妹经常拿刘曜发泄,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实说,刘曜会从山上落下,间接伤了卜英娥,并不是他的错,可妹妹的腿确实难以好起来,她心中悲苦,发泄发泄也是应该的。
“英娥,别哭了,”卜泰见妹妹这样,实在可怜,耐心地哄,“你的腿会好起来的,谁说你要成残废了?你的伤不严重,真的。”
卜英娥哇哇大哭,“你骗我!我听到你跟大夫的话了,我的腿坏了,好不了了……”
“都是我的错,英娥,对不起……”刘曜满头是汗,惭愧万分,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这些日子他浑浑噩噩,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耽搁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要用力去想,头就疼的厉害。
好在因为要照顾卜英娥,还要做些活来挣钱,替他和她付诊金,他里里外外地忙,倒也没时间想太多。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残废了,这辈子都毁了,没人会娶我了,哇……”卜英娥仍是大哭。
“我娶你。”刘曜认真地道。
卜英娥的哭声戛然而止,卜泰也吃惊地看着他。
“我娶你,”刘曜又重复一遍,“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匈奴人,还记不起从前的事,我娶你,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卜英娥的心通通直跳,羞红了脸,嘴上还不肯服软,“谁、谁要嫁给你……”
其实,撇开落生的匈奴人身份不谈,他的相貌真的不错,至少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看着这样顺眼的男人。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落生非常勤快,家务活什么都会,做饭洗衣打扫,样样上手,看得出来,他以前在家里时,就经常做这些事。
大哥还告诉她,落生武功很好,打猎的本事也很高,只要上山,就不会空手而归,否则她和落生两人的伤这么重,请大夫要很多钱的,没有这些猎物,他们拿什么付诊金?
女人要嫁个这样的男人,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受苦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到底是刘曜害她受了伤,她一时不愿落这下风。
“你好好想想吧,”刘曜倒也不逼她,“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不强迫你,要是没人要你,那我就娶你。”
这话太伤人了,卜英娥气的又打他,“你还说,还说!什么叫没人要我,你就娶我,你拿我当什么了……啊!”
牵扯到腿上的伤,她疼的大叫起来。
卜泰哑然,落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耿直,心里想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后果。
“是是,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刘曜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好歹把她安抚下,卜泰示意刘曜出去说话。
“落生,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卜泰皱眉问。
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落生真娶了英娥,他就得考虑很多。
万一落生犯了什么事,或者竟是通缉犯什么的,岂不是误了妹妹一生。
“想不起来,”刘曜一改在房中时的温和,神情变的冷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以前的事很不好,所以我在自己逃避过去吧。”
卜泰点了点头,“或许是,不过……”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刘曜笑了笑,“你怕我以前的身份不好,会害了英娥,我明白。我不是要强迫英娥,如果她此生真的好不起来,我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