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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奎同志，你看看这份材料。”钱凡将面前的宗卷递给赵奎，说：“既然干部队伍存在问题，纪委要对临海区书记李亚文同志展开调查，那么这个案子也可顺道一并调查一下。”
赵奎拿过宗卷，扫了一眼，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份宗卷了，而且也早料到钱凡会怎么做。当然，从本意上，他自己也不愿意把盖子掀得太开，口子撕得太大。把滨海市官场搅得七零八落，恐怕到最后自己也是一名输家。
如果涉案干部太多，面太广，虽说自己是市长，管的是行政，但作为滨海市领导班子的副班长，自己恐怕不会一点责任都没有。
斗，则两伤。
不过，在来之前，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赵奎觉得现在就是在比拼自己和钱凡的底线，就好比两人开着车子面对面直冲，到底谁在最后一刻扭转方向盘，这就是关键。
当然，若谁都不退让，恐怕最后大家都撞到一起，车毁人亡。
“好！既然钱书记执意要翻旧账，那么就一并处理了。我赞成！”赵奎抬起头，目光坚毅又笃定，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倒是钱凡，本来就有些灰暗的脸色上，更加阴沉。办公室拉着窗帘，沙发这头又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钱凡再次慢慢陷入沙发里，脸上一团模糊，看不清内容。
空气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艰难地在房间里流淌，谁都没再做声，只听见偶尔窗外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赵奎也靠在沙发上，慢慢摸着下巴，目光时不时扫在钱凡身上，等对方回应。
许久，赵奎忽然打破沉默，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钱凡，说：“钱书记，咱们先把调查的事情放一放，既然干部队伍存在问题，那么就要借这次换届的机会，对我们滨海市领导结构和干部队伍进行一次必要的调整。上次在医院里和你谈过，有些地方还存在着一些分歧，我回来综合了一下你的意见，又做了调整，你看看这次方案有没有什么意见？”
一份文件越过那份案件宗卷，轻轻放在钱凡面前。
钱凡心里一动，继而又暗笑，最近自己在省里治病，赵奎看来一点没闲下来。干部调整方案，原本应该是组织部的钟山南来做，显然赵奎把钟山南的方案自己做了调整，放在自己面前来。
若在以前，这显然违反了干部任用的程序，钱凡会不屑一顾。
然而今天情况却大为不同，两人的车子即将碰撞的一刹那，赵奎没有避让，却传达了另外一个信号，大家除了一方败北或者两败俱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可选。
而这条路，正是面前这份方案，里面是赵奎的底线和价码。
罢了！钱凡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以往那股强烈的控制欲和霸气不知是因为病太久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斗志消沉，老了就是老了，面前的赵奎太年轻，如日中天，能压住一时，又能压住别人一世？
他心情复杂，拿过那份方案，慢慢看了起来。
“马海文拟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对于这一条，很出乎钱凡的意料之外。
赵奎笑道：“任人唯贤嘛，我觉得马海文同志是个搞经济的人才。怎么？钱书记不肯割爱？”
钱凡心里暗骂，好你个赵奎，把死猫都往我身上塞了。马海文是临川派的干部，却和自己素来不和，赵奎大力举荐马海文表面上举着个任人唯贤的大旗，实际上是给自己出难题。
若自己同意，功劳是赵奎的，马海文知道是赵奎举荐，恐怕还是要领赵奎的情；若不同意，马海文从此不但恨上了自己，恐怕许多临川派的干部也会觉得不够关照自己人。
横竖都是赵奎拿好处，好人都让他做了，黑锅自己来背。钱凡忽然觉得，赵奎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也再不是被自己压制的只能默不作声的书生市长。
但是今时今日的赵奎，是否也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
再往下浏览，刘大同任常务副市长和增补王增明同志为常委这些都已经和自己议过，况且省里领导也沟通过，问题不大。
临海区干部调整一栏里的内容，再次让钱凡吃了一惊。
“许清贵拟任临海区区长？”
赵奎点点头，说：“许清贵同志在开发区担任副主任已经有一届了，是时候该调整一下了，至于书记人选嘛，党委线的事情还是由钱书记拿主意吧，我尊重您的意愿。”
钱凡忍不住在心里又暗骂道：你个赵奎真成人精了！谁都知道许清贵是你的铁杆追随者，把许清贵放在临海区区长的位置上，实际上就在原本铜墙铁壁的临海区里硬生生****一根楔子。
表面上看来，书记这个最重要的人选让给钱凡自己决定，实则自己就算再继续撑下去，也不过一届而已。到下一届换届，赵奎上任书记位置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疑义，除非出了什么问题，让省委空派人空降过来，否则就是他赵奎的囊中物。
就算这一届的临海区书记让自己安排，恐怕到下一届还会被赵奎拿掉，那时候自己已经卸任，自己推荐上去的人恐怕也位置不保。如此一来，下一届换届，许清贵恐怕就顺利登上临海区书记的位置，而区长位置则再由赵奎定人接任，一举将李亚文经营多年的临川派堡垒一举击溃。
赵奎这一手看起来像是尊重自己，事实上是以退为进，连下一届的棋都想好了。
看完赵奎拟的人事任命方案，钱凡总算知道了赵奎的价码。如果自己同意这份方案，李亚文的事情就单纯按照刑事犯罪由北山市警方侦查，并由当地检察部门按法律程序起诉。而滨海市的纪委调查不过是个走过场的形式，不会触及旁人，在一个很安全的程度上停止下来。
如果不同意，后果可想而知，赵奎可能选择鱼死网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不过衡量再三，恐怕最后吃亏最大还是自己。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显然在李亚文这件事上，自己棋差一招，谁让自己的人不争气？这个案子钱凡当然不会相信只是简单的嫖宿被抓，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至于操纵者是谁，恐怕不言而喻了。
“好吧……”钱凡终于选择了妥协，显然保住大多数人才是最关键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未来还有五年，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他咬咬牙，说：“我同意赵市长你的方案，咱们选个时间常委会上议一议，需要报送省委的就报送省委。另外，两会春节前就要召开了，李亚文的案件还是要及早结束，免得对两会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赵奎笑道：“我完全同意!我看这样吧，现在就打电话让柏明同志过来一下，咱们三人给案子定个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