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大着胆子跪走过去,动作轻柔地为顾知礼脱靴。
而后,便是慢慢站起来,去解顾知礼身上的衣带。
寻常家公子不会穿这样的衣服,这种只有武将穿的劲装,袖口紧窄,解起来也十分麻烦。
当触碰到顾知礼胸膛那边时,一直低着头的朝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那张脸并未和记忆中的绝色少年重叠,而是多了几分凌厉和锋芒,更加让人不敢直视了。
“好看吗?”
顾知礼猛地捉住了朝歌的手,挑眉问道。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明明害怕得要死,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朝歌该死,请将军责罚!”
突遇变故的朝歌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刚才一时失神,竟然直勾勾地盯着顾小将军看,实在是太失礼了。
“起来,帮本将军宽衣。”
顾知礼皱眉看着他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欢云楼的所有小倌都这样。
他这个人,有少许洁癖。
那种卖身的青楼,他觉得脏,不愿意去,才选了这号称风雅的欢云楼。
一旦想到那身子曾经在别的男人身下起伏,又靠近自己,他就觉得恶心。
“是。”
朝歌胆战心惊地站起来,虽然害怕,却还是动作麻利地给顾知礼除去外衣。
他那双手做多了粗活,不似刚才几位公子那么精致,却是骨骼匀称,看起来舒服极了。
“你经常做这种事服侍别人吗?”
顾知礼不悦地推开了朝歌,看他那笑竟觉得十分不舒服。
明明浑身都紧绷着,害怕得要死,却能笑得让人以为他真的很开心。
要不是贴着自己的那双手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抖一下,顾知礼还真要被他那张笑脸给骗了。
“回将军,朝歌不曾伺候过别人。”
朝歌被顾知礼推开后听到这种话,猜他可能误会了什么,顿时面颊一红,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他没有机会单独接触别的客人,就连唱小曲的机会,也全给了那些个挂了牌子的小爷。
“把衣服脱了。”
顾知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候在一旁的朝歌惊愕地抬起了头。
都知道欢云楼的规矩,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要是被人看上了,须得花钱赎回去才行。
将军怎么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难道,将军看上他了?
要不是看上他了,坏了规矩的话,那可是要被扒了衣裳扔到大街上,再转手卖给那种卖身的地方。
他这一抬头,却是惊呆了——
顾知礼此时的上身只着里衣,靠近左肩的胸口处不停往外冒着鲜血,看来是伤口再次撕裂了。
嫣红的颜色在素白的里衣上显得格外刺目,刚才外面那件衣服是黑色的,竟然没人察觉出来。
“还愣着做什么?让你把衣服脱了。”
顾知礼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朝歌,慢慢解开自己胸口的衣带,贴在衣物上的皮肉已经被黏住了,此刻硬生生地撕开又涌出了新的血液。
那伤口是暗器所致,而且是新伤,绝不是从战场上带来的。
裸露出来的精壮胸膛上肌肉匀称地分布着,浑身上下充满了习武之人矫健的力量,紧窄的腰部韧性十足。
“将军需要朝歌去请大夫吗?”
朝歌不仅自己怕疼,也怕别人疼,每次看到别人的伤口,就仿佛自己也那么疼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顾小将军之前居然一句也不提。
“你想死吗?”
顾知礼冷飕飕地瞥了朝歌一眼,差点没把他吓坏了。
他知道,要是顾小将军想杀他,简直是一件次踩死蚂蚁还要简单的事情。
朝歌定在那里半晌不敢动,而后才想起来刚才将军似乎让他脱衣服,于是赶紧动作起来。
脱下了外面花纹装饰繁复的衣服后,里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里衣。
“将军息怒!”
朝歌生怕顾小将军一个不高兴就杀了他,现在保命最要紧。文歌的死,就近在眼前。
看着顾知礼不耐烦地躺在床边,于是朝歌咽了咽口水,学着那些公子小爷目送秋波的神态,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眉目含春地看着顾小将军。
他可能学得不太像,没有学到眉目含春的精髓,此时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有一点像一只小金鱼。
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时,却被顾知礼出声打断了。
“谁让你上来的?”
顾知礼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只让这孩子把衣服脱了,什么时候让他爬上自己的床了?!
这下倒是让朝歌愣住了,难道将军不是那个意思……
“把你的里衣脱下来给我。”
顾知礼捂着自己的伤口,原本没那么疼的,硬生生地被这个小东西给气疼了。
真是又呆又笨,连句话都听不懂。
还是说,在欢云楼里的男子,在这方面都如此饥渴?
什么卖艺不卖身,还不是一样的货色,他当有多干净呢。
“啊,好的。”
朝歌慌忙慌乱地从床上爬下来,尴尬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低头去解自己的里衣。
很快,薄薄的衣衫就被解了下来,朝歌低着头捧在手上递过去。
顾知礼没管他的窘迫,直接拿过衣服,撕成布条,拿过旁边的酒浇在胸口的伤处,再用刚才的布条包扎上。
整个过程,他哼都没哼一声。
仿佛是这样的伤早就习惯了,眉头都不动一下。
“想活着,就不许说出去。”
顾知礼恶狠狠地盯着旁边的那个小人儿,把撕掉一条袖子的里衣扔给他。
他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消遣,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
在边境他的表现太过完美,完美得让某些人感到害怕。
回京之前,沉迷于烟花之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幌子。
再说了,他到金陵城来,还有别的用意。
“将军……疼吗?”
朝歌能感觉到顾小将军其实很久之前就有些体力不支了,现在脸色更是难看,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怕疼吧。
听到他这样问,顾知礼才探究地打量起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起来。
毕竟活了十九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滚过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过来!”顾知礼脸色稍寒,声音突然严厉。
他不太习惯这样的关心,或者是,他认为这只不过是朝歌用来讨好客人的手段。
就算换了别的什么人,这个孩子肯定也还是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