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妈妈,小幺曾在河畔旁边的一排馆子里见过类似装扮的人。
一般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是金杈布裙,大户人家也是穿着庄重,不像她们,全是些带花的鲜艳颜色。
他经常看见,那样的老妈妈抓着年轻的姐姐,不顾她们的挣扎与喊叫,拖回那馆子里。
还有好些年纪小的,不怕留疤,但凡有人逃了,都吊在后院打。
小幺去青楼里卖过柴,曾见到柴房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姑娘,他当时觉得她一定是快死了,便很害怕地跑了。
等他偷偷拿着食物和水过去时,柴房里已经没人了。
爹娘是想把他卖了吗?
不会的,他一直很听话,就算很饿很饿,也只吃一点,把饭留给弟弟。
只是弟弟越来越大,虽然不会说话,却已是一顿能吃一碗白米饭了。
小幺很害怕。
他没日没夜地干活,偷偷攒钱,就是能够为了养活自己,再养活弟弟。
“红姐,那孩子踏实肯干,脑子虽然不太机灵,但是什么都愿意做。您看,能不能再多给一点,以后他要是跑出来我绝对会给你再送回去。”
李贵憨厚老实的脸上带着讨好又为难的笑容,搓着自己满是泥土的粗手。
“哟,李大哥说得哪里话,也忒小瞧了我们欢云楼的手段,这么多年至今还没人能跑出去呢。但凡被抓回来,就没人敢跑第二趟!”
红娘拿着扇子轻扑了一下李贵,脂粉味儿直冲鼻子。
孩子娘拉了一下李贵袖子,目光不忍地说道:“当家的,要不就把小幺留下来吧,他也吃不了多少的。”
到底是当娘的心软,哪怕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大也有割舍不下的情分。
“妇人之仁!你懂什么,将来我们二宝上学堂不要钱吗?趁着现在小幺还不懂事,赶紧发卖了,过两年也不会恨我们。”
李贵厉声呵斥了自家婆娘,他心里又何尝不是不忍心,但凡家里不那么穷,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附近有不少收杂役的,年龄小些也不是问题,可就他们欢云楼最阔气,那些钱足够供二宝念书考取功名了。
而且小幺被卖了进去,说不定也会在里面吃香喝辣,比跟着他们要好得多。
“哎哟喂,可别吵了,要说还是把孩子带来给红娘我瞧瞧吧,我也是听了熟人介绍说是你家孩子长得不错。
说起来,我们欢云楼那就是打杂的小童,相貌身段可都是上乘。十里烟花地可就独独我们一家收男倌儿呢,给的价钱绝对没有第二家更高了!”
红娘一屁股坐下来,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茶。
这茶味道粗淡,还是李贵跑了几里路问熟人借来的。
站在门口的小幺,手里捏着的糖葫芦悄然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是他用今天挣来的铜板,买给二宝的。
孩子喜欢吃甜的,家里却连白糖都买不起,从来舍不得给他们吃这些。
小幺自己都没吃过,路上只是舔了舔棍子最下面沾上的糖衣,想留给弟弟。
爹娘真的要把他卖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也是爹娘生的,弟弟小多疼一些他都能理解,可为什么非要把他卖了?
自己也没有上过学堂啊,那是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对了,他在村外的柳树根儿下埋了自己积攒的所有钱,只要拿出来,爹娘就不会卖他了。
小幺没命地朝着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