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的手里拿着铜镜,本来在瞧自己的面容的,余光扫见他手上的动作,皱了下眉头,过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了,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又不是碰不得的瓷娃娃,大王用力些才是。”虽是这样说,但是她方才的动作太过莽撞,狠力的按上自然是疼的,不过被她面无表情的掩盖了过去。
燕寒时却拿开她的手,皱眉轻斥道:“我自有分寸!”
这女人当真是狠心,自己的脸都能下的去手,方才戳的那一下都戳的红了,她都不心疼自己,他在这里疼个什么劲?
待好不容易将药膏抹完,李娇单手托腮已经昏昏欲睡。
见她这幅困顿的模样,燕寒时只得起身要走,还未站起来,李娇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腕。
害的他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案桌旁。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李娇还未说完,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实在是男人跌坐在地上的模样太好笑了,他身量长,腿长手臂也长,忽然跌在地上,尤其还是案桌后方,便显得拥挤的很,就连他的本来俊朗的五官都格外的滑稽。
燕寒时撑着地站起身来,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若无其事的道:“无事,是我没有站稳。公主还有事情?”
李娇单手撑腮仰头望着他,道:“是有件事情,总要问清楚才行。”顿了下,她故意朝着燕寒时眨了几下眼睛,果然见他红着脸移开目光,声音轻快了起来:“大王今日为何要帮我?且还担心我疼不疼,竟还亲自给我抹药,为何呢?”
为何呢?
现下夜深,燕寒时听她这几句语调甜腻的问话,只羞的恨不能将自己藏在暗处。
他自己都不晓得是为何,明明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对李娇只能有恨,再不能像之前那般被她玩弄在掌心,可每次他都管不住自己,总是一个劲的往上凑!
他脸色沉下去,用严肃的语气回到:“王宫中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公主是聪明之人,断断不会为了陷害沈氏行如此莽撞之事,定是被惹的受不住了才会这般,我只是瞧不惯这件事情,公主不要多想。”
双手背在身后,燕寒时紧皱起眉峰,深看了李娇一眼,用自己能在她面前说出的最狠的话道:“公主莫不是以为我喜欢你?当真是自作多情!”
说完,他甩袖离开。
李娇仍托腮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走了这才笑道:“竟说我是自作多情......”
映月连忙上前:“公主莫要生气,北燕王今日到底是帮了你,虽然话说的难听了些,但奴瞧着可是伤了琉璃公主的心了,她在旁边眼睛盯着北燕王都快盯出窟窿来了,都不见人回看她一眼。”
“当真?”
“奴自然不会骗公主,是真的。”
李娇只敢稍稍扯扯嘴角,很是愉悦的笑意,拿起铜镜望着里面的自己,道:“他今日不止让国君与沈氏不痛快,连李琉璃也不痛快了,那我便不计较他方才的话了。”
伸出手去,映月立马将沾湿的帕子递到她的手上。
李娇一点点将脸上的药膏悉数擦去,而后斜靠在案桌上,用指尖沾着又重新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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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刚刚放明,尤氏便带人来到了李娇殿里。
她昨夜喝了药便睡下了,也不知道李娇去做了什么,今早上见宫人们面色不对,仔细盘问下才知道她竟然带兵去将沈氏的宫殿围了起来,还与国君大吵了一架,吓得险些就晕过去了,急忙赶了过来。
见李娇还在榻上休息,正侧躺着,露出的面颊虽然已经消了肿,但仍留着泛红的血丝。
尤氏的眼泪立马就掉了出来。
映月上前小声道:“夫人莫要伤心,公主已经没有大碍了。”
尤氏手拿着帕子擦了几下眼泪,伸手指着映月,小声斥责:“你呀你,当初就是看你稳重才让你跟在娇娇身边的,怎么昨日也不知道拦着些!”
映月并不敢出言顶撞夫人,但是心里却是存着气的,只得道:“......夫人,是他们欺人太甚,就连奴心里都难受的很,更别说公主了,她也是担心您啊。”
“——胡闹!实在是胡闹!”
李娇醒来就见尤氏正坐在塌前,上前亲昵的抱住她的胳膊:“阿娘不要生气,你瞧女儿这不是无事吗?那沈氏实在是欺负人,害的您昏睡了许久,若是女儿不教训教训她,日后便要上天了!”
尤氏伸手重点了她的额头几下:“我虽然是正夫人,可是一个不受宠的正夫人,还不如沈柔呢。阿娘别的不求,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便是要命的毒药只要让她顺了心不找你的麻烦,阿娘也是喝的的。可你昨夜却带兵去她的宫中,本来沈辉一事她就恨极了你,你却再去惹她,国君可有帮你?”
李娇摇摇头。
尤氏又道:“娇娇别伤心,他不疼你我疼你。今日你便跟着阿娘去给她道歉,等你出嫁了,离开了王宫,便再也不用受她的气了。”
听到此言,李娇松开揽着尤氏的手:“她昨日那样待你,你让我去给她道歉?我只恨昨日下手轻了,让我去道歉,我不要去。”
尤氏知道她心里存着气,只能无奈道:“沈柔这人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你年纪还小,本就应活在阳光下,万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被她记恨上。忍一时风平浪静,你乖乖的,等出嫁了......”
李娇将目光移开,不愿去看尤氏祈求的目光:“出嫁?怕是等我日后出嫁了,嫁一个权势地位都不如我的男人,只怕更会被她拿捏在手中!”
李娇是尤氏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尤氏怎会不知她心里所想。
又想到今日回话的宫人说昨日是北燕王护着她的,还跟着她去了宫殿,只得沉下脸去。
“你这孩子怎的不听话?阿娘与你说过不要与北燕王亲近,他如今待你好,焉知以后将你放在何处?阿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且国君早已决定将琉璃送去,你又去淌这趟浑水作甚?那北燕王,你是万万沾不得的!”
尤氏后来又说了许多的话,但李娇都未放在心上,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
凭甚她沾不得北燕王?
昨日她已经将国君给惹到了,且沈柔也被她很是得罪了一番,此二人怕是只想快些将自己送去西姜,再也不见她。
可凭什么,琉璃就能去北燕,偏她不可以,偏她不能自己做出选择,要听凭别人的摆布?
她不喜欢,也不愿意遵从。
就连自己的阿娘都阻止她与北燕王亲近,可等她真正嫁给平民的时候,焉知就能平平安安的?
不是她天真,而是尤氏想的太好了。
阿娘总与她说,王宫多险恶,处在高位上的男人更是不能依靠。
可是她本就冷清冷性,不爱哪里会被伤到?
阿娘之所以会伤心,是因为曾经将真心许给国君,却被狠狠践踏。
有此先例,且李娇从小便看惯了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随意去依靠男人,这是最靠不住的。
若是真能随着燕寒时去北燕,与她而言,是益大于弊,且还能看见沈柔母女以及国君不可置信的嘴脸,想想便觉心内一阵快意。
——她该要好好的谋划一下才是。
第22章 二十二朵娇花
待尤氏走后,宫殿内忽然涌入一群带刀的兵士。
皆着深褐色兵服,上绣着金蟒扑食图,是国君的亲兵,只听候他一人的差遣。
宫娥被惊的往后退,手中端着的托盘险些跌落在地上。
映月撩开珠帘,从内殿走出来,道:“你们这是作何?这是大公主的寝殿!还不快些出去,惹怒了公主,有你们好看的!”
兵士只顾守在门口,并不理会她。
领头的屈万抱剑走到跟前,道:“这是国君吩咐的,属下也做不得主,公主若是生气只管打骂属下,只是近日却不得踏出宫殿一步。”
映月怒极:“这分明是囚禁,总要有个由头才是!”
屈万仍旧笔直的站在门口,手中的长剑抵在映月身前,让她前进不得半步,道:“公主昨日做了何,映月姑娘还不清楚吗?”
李娇衣裳还未穿好,只着了内衫,外衣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
她闻声而出,正倚在门框上,水玉串成的珠帘挡在她的额头上,被她随手拨弄到一边,叮铃的声音响起。
门边的兵士皆侧眸看过来,她眉心一皱。
映月立马站在她的身前,怒道:“大公主殿内,岂是你等能随意探看的?屈将军该好好教一教他们规矩才是!”
“罢了,”李娇斜睨屈万一眼,语气清淡:“将军来便来了,还带着刀作甚?我宫里皆是些手无寸铁的娇弱宫娥,若是将军亦或是将军手下的兵士伤着人了,该如何是好。”
她眉头微扬,下巴朝着屈万的方向一点。
周围的宫娥立马会意,纷纷上前将他请了出去:“大公主受不得人打扰,屈将军带着您的人出去守着便是。”
屈万只得退出去:“是属下莽撞,还望大公主恕罪。”
李娇轻嗯了一声,眼神移开。
映月见状连忙上前将殿内的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转过身来,语气愤愤:“国君分明是因着昨日气恼了您,为了给侧夫人出气竟又还了回来......这可怎么办呀!”
她还记着昨日国君袒护沈侧夫人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气血上涌,很是为大公主不值得。
李娇的脸色倒是没有半分的焦急,只回到内殿,坐到铜镜前,将自己头上的珠翠钗环都卸了下来。
见一旁的映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既然出不去,便好好的睡上一觉,倒是不必早起了。”一顿,又道:“你差人去打听一下,北燕王可有说过何时离开。”
依着昨日她的所为,沈柔定不甘心只将自己关在宫殿里的。
她那日的行为确实莽撞了一些,没有计较后果,可实在是被气的很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北燕王竟然是护着自己的,别说别人了,就是她自己都惊讶的很。
当日的事情国君与沈柔都在一侧,且看的清清楚楚,如果是她去北燕当质女的话,定不如李琉璃乖巧听话,且还明目张胆的顶撞过国君,国君肯定不想自己与北燕王攀上关系。
这才急吼吼的将她关在宫殿内,定是想着等北燕王离开再处罚她。
果然不过一会儿,映月便回来了,她是李娇身边的大宫娥,定然也是被看守着的,不过外面的兵士都是听到消息的,也好打听,只多费了些银钱。
北燕王在李国过了大半个冬季,如今天气都转暖了,终于有离开的心思了。
要赶在燕太后的生辰之前,也就是三天之后启程回燕国,算上路程,刚刚好能赶上。
李娇听完之后没再说话,果真将外衣脱下躺到了榻上去。
只正午的时候差人去要了些甜果子进来,而后一下午都站在案桌前描摹画卷,待到了酉时天黑,便吹灭了宫烛入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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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
屈万执剑立在窗侧,见里面黑压压的,总觉得不对劲,小声与手下耳语:“大公主当真有这么好说话?今日国君派我前来,本就做好了让她出气的准备,结果大公主就只是问了几句?”
兵士挠头不解:“大公主性子本来就和善,许是见将军也是听国君行事的,这才放过了咱们!”
屈万朝着殿门走去,推开,“我总是不放心,要亲去看一眼才是。”
他的步伐轻轻,生怕吵醒了人。
虽世人都道大公主性格温顺,可他总觉得这位公主最是骄纵,今日这事情本以为她要闹上许久,结果却被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带过便再也不提,总让他放不下心去。
若是看丢了人,实在是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