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样属于榆州市,但从市区到牛栏村的距离也是不近,折腾了接近两个小时,才来到山下。从蜿蜒的土路上驶向牛栏村,望眼看去,左右不是高崖便是沟壑,典型的高原山地地形,道路只有极少的一段是水泥铺成的,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黄土,狭窄的地方仅容一车通过。
之前赶来的时候,正赶上一辆小巴从山下经过,据司机讲,小巴车一天只行驶两趟,早上九点,以及晚上九点,各循环一圈,其余时间都在跑别的线路。山上各村子里的村民如果要外出去市区,往往会花上三块钱乘坐小巴车,这些人往往都是外出看病的老人,年轻人倒是不多。有些人会骑车到站点等候,更多的人则是选择早早的起来步行到山下来,而这一走,至少也是要一个小时。
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在显著的提高,可是却仍有众多这样的村庄,村民们甚至连出行都是问题。或许在城市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我们可以停下来看看,是否能将这些力量,用在比城市多的多的这样的村庄中。
我正感慨之际,却是被人猛地敲了一个板栗,我抬头去看,这才发现是刑侦大队的队长石华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队员们已经陆续下了车,这次出动的是一大队,加上我这个“实习生”拢共也只有四个人。
队长石华成是个年近三十的汉子,本身是个络腮大胡子,就是在车上的时候也随时准备着剃须刀,用队长自己的话说,自己的胡子就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那是见风就长,不随时刮着影响仪容,让老百姓看了不好。副驾驶上的是刑侦队员名叫王刚,人如其名,听说之前是武警,后来才调到了刑警队。
坐在我旁边的是名法医,是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姑娘,看起来挺清秀的,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名字杨小娟倒是挺接地气的。我一想到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阴森宽广同时布满死人的地方独自工作,就感到有些发寒,而她已经从事法医这一职业有几年了。
说起来公安局每天都得接到无数的报警电话,其中百分之九十说见到尸体,或者是发生了命案的都是假案。当我们赶到地点仔细查看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一起假案,或者是故意报的假案,亦或是没有看清楚,误认了其他东西为人的尸体,之前我就遇到过一次将充气娃娃看作是尸体而报警的。
但是上面给的要求是命案必破,无论是哪里的警方都十分重视这类案件,所以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赶到了牛栏村。刚下车的时候,就见远处不少人涌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五六十岁的老汉,是牛栏村的村长。见到我们,几乎是小跑着过来,说道:“领导们,村后的枯井里有具尸体啊!”
是真是假见了便知,急匆匆的赶到现场,警用手电筒聚光性极强,照射下去,尸体的轮廓清晰可见,队长对着我们几个点了点头,众人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发生命案了,但是自杀是他杀抑或是意外死亡,还得经过小娟的鉴定才好判断。
我这才一边忙着给局里打电话加派人手,一边忙着拉上警戒线,但明显能够看出来,枯井周边的土路上满是脚印,杂草也被踩倒,虽然还不能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发现尸体的现场已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了。
在我忙活这件事情的时候,却见王刚已经下了井,浑身肌肉的他在井下移动并不方便,但除了王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过了一段时间,这才听到王刚的声音从井底传了出来:“井底发现一名成年男性尸体,他身上有不少的石块,几乎将尸体铺满,要想将尸体弄出来,恐怕的先弄出这些石块来!”
听到了这话,队长略微一沉思,说道:“那就先把石块弄上来!”
找村民要来了一个铁桶,拴在绳子上,就这样开始往外运石头,过程不赘述,总之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石块都运了出来,在一旁堆成了一个小堆,尸体还没有运出来,队长就以特有的直觉对我说道:“好好学着,这案子,十有八九是谋杀案。”
果不其然,之后小娟的验证证实了这一点。且说尸体被平放在了枯井旁的一处平地上,凭心而论,虽然在警校的时候看过不少的尸体,可看起这具尸体来,仍旧是有些紧张慌乱。反而是小娟已经开始进行简单的尸检了。
打眼望去,整个尸体烂的已经不像样子了,虽然带上了口罩,但一股股的恶臭味仍旧扑鼻而来,真不知道之前王刚是怎么在井下将尸体弄上来的。其头颅已经烂了半个,身上爬满了蛆虫,白滚滚的身子在尸体中钻来钻去的,看起来有多处骨折,其扭曲的程度像是一个没有筋骨的软体人。
“能够确定,是谋杀。”小娟站起了身子,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了我们身前小声说道:“尸体身上有多处骨折的痕迹,但基本可以断定是死者死亡后造成的,其腹部胸部有多处的刀伤,其中胸膛上的应该是致命伤。最近榆州市并没有下雨,根据几天来温度和湿度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到七天,其余的,必须回到解剖室才能清楚。”
“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情了!”石队长点了点头,眼睛若有若无的瞥着那一堆石头,不少的石头上暗红一片,但几块石头上的血液却是很新鲜,像是刚流下的。队长叫来了村长,仔细的打听这尸体具体发现的过程和相关的情况。
林林总总的回答下,我们得到了答案。尸体发现的情况真是偶然,如果不是小孩子贪玩不慎掉入井中,恐怕这尸体难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如此说来那些新鲜的血液很可能是二毛驴留下来的,二毛驴贪玩掉落井中,将井底的石块撞动,被埋在石块下的尸体显现了出来,这才被瘦高个看到,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那么这尸体生前的身份是什么呢?
王刚在我们询问的同时,已经开始进行对尸体身份的相关问询,不少的村民开始辨认,但只剩半边脑袋的尸体腐烂程度又高,辨别度很低,这时,一位村妇才说道:“这,这不是村西口王桂花家的男人么!这件子衣服俺认得!”
听到这么说,村民们越看越觉的不错,最后一致认定为这名死者就是村妇口中所说王桂花家的男人,名字叫张福顺。队长朝着王刚使了个眼色,示意王刚核实死者身份,王刚点了点头,队长这才问道:“那么这个王桂花现在在哪里?”
不大的村子,屁大点的事情在三分钟内就能从村东口传到村西口,再从村西口传到村东口,更何况是出了这样的大事,村民们都来看热闹了,围的是水泄不通,可当事人王桂花却是迟迟没有出现,队长询问第三遍的时候,就听远处一嗓子:“王桂花来了!”
这王桂花名字虽然动听,可人和桂花扯不上一丁点的关系,看起来得有一百四五十斤,下身穿着个秋裤,上半身只穿个背心,而且里面似乎没有穿内衣,从正面看去,胸部耷拉的厉害,看上去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王桂花穿过围观的人群,见到地上的尸体,当时趴在地上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喊声撕心裂肺,几度便要昏厥过去,嘴里喊着什么:“你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亦或是:“我也不想活了。”之类的话。
王桂花几次想要一头撞在枯井上,都被众人拦了下来,这样的情况,石队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一个多小时后,警局里加派的人手也赶到了,拍照的拍照,安抚的安抚等等。
好不容易周围的人都散了,尸体连同家属都运走了,现场只留下了我们三个,石队长让我自己勘察勘察现场,自己和王刚倒是躲在远处抽烟去了,直到一根烟的功夫,这才回来问我说道:“有什么发现?”
我捋了捋自己的思路,然后说道:“这里肯定不是案发第一现场了,我仔细看了枯井旁的杂草,你们看这里,这片草丛呈现出了向一边倒伏的情况,虽然不少被踩的乱七八糟,但仔细看还是能辨别出来,还有这断口处,干枯而且开始愈合,这里明显比其余地方的时间要早!”
说罢,我抬头看石队长,才见石队长正笑眯眯的看着我,然后说道:“不错,如果你再仔细看死者背部衣服上粘着的些微的绿色的话,你就更加能肯定,有人曾经拖着尸体从这片草丛里经过。”
我这才明白,原来不动声色中,石队长已经看出了众多的细微的细节,石队长这是想让我自己来推断啊,他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我继续说说看。
我继续说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死者在被人杀害之后,继而被拖着来到了枯井处投尸,凶手虽然知道这枯井周围不会有什么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周围搬来了不少的石块,投了下去,将尸体掩埋,那些骨折断裂的伤痕,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石队长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从你的话中,我们可以分析出不少的信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