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却是很慎重,这次剿匪,不但要胜,还要胜得光彩。
庆历新政他不去管,但小心维护着自己的几个改革,特别是裁军,庆历新政失败,满朝君臣秃废守旧,而自己几个改革就会显得更重要。一个裁军,确实会使军队战斗力增强的,最重要的便是节余军费与财政。
让赵祯着急的原因,外敌内患,外敌重要,内患更重要,财政吃紧,到处都是起义军,这才是赵祯被逼发起新政的原因。(答一下旅人与看着买卡,庆历新政原因不仅是西北战败,定川寨败后范韩依然还想夺横山,停战原因主要还是财政,发起原因也是国内政治吃紧。主角太小,皇燕京没有让大佬放在眼中,二十六岁郑朗谁听,因此刻意放在契丹回来之后。再看看这些人的固执程度,马上就能看到,不过接受意见,做一些变动吧)
改良免役法释放中产阶级创造力,马法带来的良马,仓法以备荒年,都是隐形的,但裁兵会立竿见影,只要过四五年时间,国家一年便会节余一千多万贯的开支。
宋朝的弊端很多,冗兵、冗官、冗政,这是大的,每一条都涉及到很多方面,裁兵也未必全部解决冗兵之弊,这个冗不仅是数量。还有诸如其他,盐茶酒矾专营,兼并土地,过份的重文轻武,党争,未来还有宗室子弟膨胀,贫富严重不均,女真与蒙古在不知不觉中兴起……这仅是大的,都能亡国的弊端,小的更多。官员无能,不是宋朝一代了,那一代都有。
都需要解决的。
在找出解决方法直到开始解决之前,必须让君臣看到希望,看到亮光。
两营马军,两营步军,向西出发,第一天速度很慢,这些天一直在训练熟悉山区地形,老百姓也没有奇怪。第二天忽然加快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陕县。
没有一人逃出法网。
除了少数人反抗,有的人根本想都没想到,官兵就扑到家中,将其拿下。计七十六人,七人因反抗时被击毙,其余六十九人全部被活捉。
郑朗徐徐带着军队,进入陕县。但又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义军活动范围在南方,但郑朗押着人犯却一路向北,渡过黄河,直奔三门峡而去。朝廷大佬也一个个莫明其妙,不知道郑朗做什么。但这次抓获很漂亮,只有两名士兵受伤,无一人牺牲。
到了三门峡,宋朝重新拓展了唐朝故道,就在黄河北边,但不象唐朝那样经营,于三门峡两端草草修建了十几个仓库,粮食主要还是从京城来,到了此处,立即发向陕西。临时而建的,未来也保留一些,预防陕西会再次发生干旱,但供给不象唐朝那么重要。
也有一些民农在重新运粮食,明知道有盗匪图谋粮运,然而怎么办呢?陕西许多饥民嗷嗷待哺,于是朝廷又拨出大批军队前来护粮,一部分又顺着水运向西运送。
但这些编入以工代赈的饥民眼中皆露出担心的神情。
郑朗心中清楚,可百姓又能知道什么?只能听到各种传闻,传得又邪乎,似乎义军个个全部是杀人魔王。况且前面卫二达就在这里杀害了二十多名无辜的百姓。
沿着集津仓走了十几里路,便是一个小平台,三面环山,南面临水,这也是三门以东第一处勉强可以建仓的地点。原来宋朝也有仓,仅有三座,规模很小,陕西战役爆发,重新扩建,又兴修了五个新仓,今年干旱听从郑朗建议,再次扩建一仓。
也是军民比较集中的地方。
看到郑朗率领军队,押着人犯到来,所有军民好奇的停下来。
郑朗让兵士将人犯推出来,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些就是上次劫粮的盗匪。陕西缘边数年苦战,许多百姓惨遭夏贼杀害,余下的百姓承受着沉重的税赋与力役,今年干旱,朝廷从江南将粮食调运过来,解救陕西百姓危机,可是这些盗匪居然想破坏粮道,使陕西几百万饥饿的百姓不得食,你说他们应如何处理?”
运粮百姓皆是陕西涌到河南就食的百姓,听到郑朗这么一说,一起愤怒地喊道:“杀,杀死他们。”
郑朗又说道:“他们是该杀,可是陛下仁爱于民,这些盗匪中也不全部是十恶不赦之辈,有的受他人蛊惑,有的因为穷困所至,沦为歹人。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双亲,妻子儿女。所以陛下特例优待,没有人命者,非领首者,非大恶者,全部赦免其罪,允其改过自新。”
说着推出其中的三十八人,其实这些人按律也是死罪了,欧阳修也多次说过要用苛法制止。然而郑朗反其道而行,偏用宽法释放。没有立即释放,说道:“本官受陛下旨意,给你们一次机会,将你们释放回家,也不追究你们任何惩罚。若家中无粮度曰,官府正在组织人手,用工代赈,足以让你们全家有一个温饱。但你们以后还会不会再做盗匪?”
本来以为死罪,忽然无罪释放,谁会反对,一起跪下,磕头若捣米。
还是没有释放,又说道:“在此,我再次传下命令,从现在起,脱离盗匪者,既往不究。凡是举报各盗匪藏身之所让朝廷将其捉获或剿灭者,最先举报者赏钱十贯。举报十名者,赏钱一百贯,一千名者,赏钱一万贯。官府替举报者遮掩姓名。”
说到这里,忽然冷厉地说道:“若是继续作恶,死不改悔者,他们就是这些人的下场,杀。”
将余下的三十一名从犯全部在此处斩首。
这才率军徐徐渡过黄河南下。
消息传到京城,议论纷纷。
吕夷简刻意将吕公著喊到床前问道:“著儿,郑朗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是分化,欧阳修议从严惩罚,是戒畏,固然美矣,但易将盗匪逼入绝境,更加凶悍,可郑相公这样做,也容易让百姓慢怠国法,所以京城里有一些争议声。”
“你认为呢?”
“我认为还是分化为妙,毕竟择出来的人没有什么大恶,朝廷也需要及时将匪患平息,不过会不会纵容以后复生匪患……中间的轻重孩儿实在想不明白。”
“还有呢?”
“要么就是赏钱一事,盗匪有可能不足一万人,若真的让百姓奋勇举报,将会失去存身之所。剿匪会变得很容易。不然剿匪困难,山区又多,极容易为盗匪藏身,朝廷用度浪费将远远超过十万。并且官府替其遮掩,也省去百姓害怕以后被报复的担忧,对于这一点,朝野上下倒没有什么争议。”
“还有呢?”
“也有大臣争论郑相公冒用皇帝诏书,实际释放部分盗匪陛下并没有下过旨意。这会开一些不好的头,若真想释放,必须先行向朝廷通知。”
“你还没有看出来真相。若是向朝廷请示,朝廷必不准,毕竟损害粮道,又出了几十条人命。这些人手中未染鲜血,却是帮凶。这是其一。虽是释放,但将仁德归于陛下身上,替陛下扬名,这是其二。一个大臣若连主次都分不清,以臣凌主,会有什么好下场?”
“父亲大人,是啊,孩儿真的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多着呢,看一看朝中这些臣子,有几个人将陛下放在眼中?所以我让他们,不仅是避他们的锋芒,也是主动避开这趟子混水。不然陛下向我询问,我说好,陛下以后必会认为是我害了国家。我说不好,传入他们耳中,只会苦了你们兄弟。闭门啊,这才是上策。”
吕公著惊愕的睁大眼睛。
“昔曰我让你随郑朗学习,不仅是学他的学问,也是为了你将来铺平道路。后来远超老夫所期,不仅让你扬名,还能让你学到一些吏治之才。你的先生在成长中,这一点你也要学习。你跟着那些人交往,我也不反对,但不能学习他们的暴戾之气。”
“是。”
吕夷简这些评语倒也中的。
郑朗不大喜欢朝争与阴谋诡计,但要在这个朝堂生存,必须保持一些手腕,腹黑罢,权谋罢,不得不适度的使用一些。至于这样做会产生争议,郑朗不管的。
在路上他还对狄青说道:“南方不乱则罢,一乱,你也要记住,恩威并济,朝廷以前太软,必须以雷霆击之,不妨使用一些杀戳手段。可终是要治理的,威是辅,恩是主,杀为辅,抚为主。强行镇压为辅,分化为主。”
“属下谨记。”
“你聪明过人,可惜不喜读经义。”
“郑相公,这非我所长,让郑相公失望,我也惭愧不安。”
“其实以你的智慧,用心读书,为时不晚,若能考中进士,有此出身,便能算是半个士大夫,在朝堂会有更好的前途。不过非你所喜,便要记住我的话。我问你,王德用战功如何?”
“战功赫赫。”
“不但他本人战功赫赫,他的父亲战功同样赫赫,然而孔道辅用一些胡编乱造的话弹劾他,他是怎么评价孔道辅的?”
“我不知。”
“孔道辅死,有人对他说,害你的人死了,王德用却说道,他哪里在害我啊,用心事君,当须如此,可惜朝廷没有一个忠臣了。对文人谦卑如此,你说士大夫会不会继续再排斥他?”
狄青低下脑袋不语。
“还有一人,曹彬战功如何?”
“非是我所望也。”
“那是,他是开国重要功臣,现在是和平年代,无论你再建立多少战功,除非荡平西夏,收复幽云十六州,不然你的战功永远也不及曹彬。但征伐幽州失败后,朝廷派翰林学士贾黄中问罪,曹彬只是唯唯诺诺,全部承认违诏失律之罪。赵昌言上表请将曹彬当行军法斩首示众,但后来赵昌言自延安还,被人弹劾,不得入见,还是曹彬在西府为之请于皇上,才许赵昌言朝谒。你说以曹彬的战功以及他谦卑的姿态,士大夫们会不会对他反感?”
“郑相公,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要么你从现在起读书,准备科举,要么你要认清这个大势。”
“我……”
“未来你便知。”
一路南下,来到邓州,这里已正式进入义军活动范围。忽然接到韩琦一封信,让他不忙着行动,等韩琦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