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乐和风临一上到二楼,眼前便是一派古朴典雅,格调清幽的景象,与那珠光宝气的一楼截然不同。
要说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那大概就是这二层也依旧没人招呼他们。
甚是连个小厮雅侍也没有了,只有一个白须老者站在台前看着账本,一看便是个精明的老头,
无乐和风临对视了一眼,想必这就是二楼的掌事了。
这二楼货架上的东西比之一楼倒是丰富的多了,虽说都是些陈旧之物,乍一看不怎么打眼,可若是将每一样细看下来,却能发现这都是些绝版古籍、名家墨宝、珍贵草药、传世名剑等珍贵之物。
无乐一边欣赏一边感叹,看来澜语方才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二楼的确是没有一件俗物。这老头眼光也着实不错。
只是这些东西都没标价格,也不知他们能否愿意买卖。
无乐原本也没打算买什么,可不经意间扫见架子底层倒放着一个青玉琵琶尊,上面落满了灰尘,似是被人遗忘在角落里,许久不曾动过。
寻常花瓶都是以陶瓷制成,玉制的很是少见。
无乐咦了一声,便将花瓶拿了起来,还下意识的吹了一下,结果不小心被呛得直咳,连忙拿起衣袖捂住口鼻。
让风临在一旁看着直摇头。
虽说是光线昏暗,隔着一层灰尘,却也能看的出这花瓶的雕工可谓是精巧绝伦,并且玉质温润,色泽均匀,当是块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
无乐想起了今早捡的梅花枝子正好还没地方插,便扭头对风临兴奋的说:“师傅您看,用它插那梅花枝子好不好看?”
风临点点头:“嗯,倒是相配。”
于是无乐就拿着这青玉花瓶走到柜台前,看那老者还在低着头,便一时起了玩儿心,敲了敲桌子大声喊道:“老人家,做生意啦!”
那老者终于捂着耳朵抬起了头,连连后退道:“哎呦喂,听见了听见了!姑娘你可小点声儿,老夫听见了。”
无乐抿嘴偷笑,清了清嗓子说:“不知老人家您这花瓶怎么卖?”
那老者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便摸着自己那几缕发白的胡须,晃着脑袋笑呵呵的说:
“小姑娘,你别一口一个老人家的叫了,不老也被你叫老喽,老夫姓孟,你就唤我孟老头罢。”
孟老头说着便从无乐手中拿过那青玉花瓶,只见孟老头看清手中之物后,身形似是略微一顿,但随即便恢复如常,对着火烛装模作样的仔细端看起来。
只见那孟老头眯着眼睛,捋着胡须,还时不时的漂两眼无乐身后的风临,过了半晌后便一本正经道:
“这青玉琵琶尊很是难得,乃是几年前老夫高价收的,姑娘你若诚心想要,老夫给你个实在价钱,五百两!”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手比划着。
无乐撇撇嘴,将孟老头这财迷作态看在眼里,将话头一转道:
“哦?莫非是这一念斋徒有虚名?”
这话说的让孟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无乐看着这花瓶来回踱步,假装疑惑道:
“虽说玉质花瓶少有,可身为一念斋的掌台,您也肯定知道青玉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材,何以让孟先生用如此高的价钱收购呢?莫非是这花瓶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无乐心想,这五百两可是够一个县的百姓一年的粮油钱了,这小老头还真是敢要价啊。
孟老头听完一楞,他想到了对方会还价,但以往其他人讲价的理由,无非也就是这瓶子不值这个钱,或者是说自己囊肿羞涩。
可没成想这姑娘竟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说是他自己收的时候就收贵了。
话里话外没一句砍价的字眼,却能直中要害,暗示是他自己走了眼,这可怎么能行。
孟老头拿衣袖假装擦了擦汗:
“咳咳,姑娘,不过是个花瓶能有什么玄机,青玉虽不名贵,可是这等大小又如此完整无缺的也是难得,你再看看这上面的雕工,这手艺,这世间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虽说贵了些,可姑娘喜欢不是么?”
无乐看着这狡猾的老头很是不喜,不过这花瓶的雕工倒的确算得上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不是寻常俗物能比的。
无乐看着讪笑着的孟老头,假装洒脱的说:“嗯……,五百两我是怎么也拿不出的,雕工再好也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罢了,师傅我们还是走吧。”说着就拉着风临要往外走。
那孟老头见她抬腿就要走,也慌了神。
人家买东西讨价还价的,怎么也得过上个三个来回,可这姑娘竟是一句话不对付便要走。
于是孟老头连忙喊着:“姑娘等等,那个,若是姑娘没有现银,那拿个像样的物件来换也是可以的。”
无乐听到孟老头在身后喊着,心中一阵冷哼,她就知道,这一念斋根本就不是个缺银子的铺子,来这里买东西,以物换物才是最省事的。
无乐回过头,见天色已晚,也不再调侃他了:
“这样吧孟先生,别的我也没有,倒是有一颗百年灵芝,不知拿它换是否合适?”
“百年灵芝?”
孟老头心中震惊不已,金玉易得,可这等百年神草却是千金难求。
正当他还在愣神之时,又听见无乐接着说:“是一颗百年紫芝,如何?”
“百年紫芝!”
孟老头又一次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掌管这一念斋多年,什么奇珍异草没见过,可这紫芝却是仅从古籍医书上的读到过,还从未见过实物。
莫说是百年,就是连普通年份的紫芝也从未得见。
当今陛下为了给二皇子治病,这些年遍寻名医名草,恐怕如今连宫里收着的也不过是几株几十年的赤灵芝。
无乐见他半天不做声,便出声询问:“怎么,先生可是觉得不够”
孟老头这才回过神来,再不敢怠慢,于是抱拳施了一礼道正色道:
“非也,老朽眼拙,竟不知姑娘有如此大的手比。
一颗百年紫芝足以,怕是这青玉花瓶够不上才是。不如姑娘再在这一念斋中再挑几样东西,老朽一并送予姑娘便是。”
无乐听他说完,见他此刻一扫先前狡猾模样,看他神情真挚不像是客气,倒确实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无乐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一向不在乎,于是摆摆手:
“不必了,我只要个花瓶就够了。只不过那紫芝我没带在身上,今日我先将花瓶带回去,楼下那手串就先压这儿,明日一早,我便拿紫芝来换。”
孟老头恭恭敬敬再施一礼:“无妨,明日老朽便在此静候姑娘。”
就在他们二人走出一念斋大门的同时,身后三楼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持白玉扇,饶有兴致的望着走远的二人。
不多时,澜语和孟老头一同来到白衣男子身侧,恭敬的施了一礼:“公子。”
玉恒头也没回,淡漠的问道:“是何物?”
澜语先开口答道:“是月华石手串。”
“哦?月华石?”
“正是。”
澜语说着,便把刚才那个精致的木盒拿了出来,一串玲珑剔透的幽白色月华石手串在盒子里静静的躺着。
玉恒隔着真丝锦帕将那手串拿起,对着月光仔细分辨。只见那手串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流光,光华夺目,煜煜生辉。
“澜语,你从前可曾见过月华石?”
澜语在玉恒身后凝望着那半空中的月色晶石:
“映物随颜色,含空无表里。
澜语见识短浅,只从古籍记载中读到过,实物还是第一次见。”
“那孟叔呢?”
“竟没想到那姑娘方才说的手串居然是月华石,老朽也未曾见过。”
玉恒对着月光仔细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莫说是你们,连我也是第一次得见,果真不俗。”
过了半晌,他将手串放回去,问孟老头:“她看上了什么东西?”
孟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无乐姑娘将那个青玉花瓶拿走了。”
玉恒听完眼神似是闪烁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如常。
继而又听到孟老头在后面吞吞吐吐:“不过……”
玉恒道:“有话直说”
“公子也知道,青玉制的花瓶虽少,但也着实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那无乐姑娘却是拿百年紫芝来换的。”
玉恒听完,猛地回过头来说:“百年紫芝?你没有听错?”
孟老头郑重的点点头:“没有错。”
“原本我觉得紫芝太过名贵,便想让她再多挑几样东西带走,可无乐姑娘好似并不在意,说她只要个花瓶就好。”
玉恒回过头,再次看向无乐和风临走的方向,沉声道:
“难怪那位要我留意她。孟叔,去给宫里递个消息吧。”
孟老头和澜语施礼后便退了下去,只留玉恒在楼上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色下青年的身形透着无限的孤寂,过了半晌,伤感道:“那个花瓶,终究还是让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