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塔罗斯识相当即撤退,紧闭大门,退开几百米远。
奥兰多被压在地面,怒火几乎烧坏了他的理智,前身被皇帝销毁,才转身到另一具新躯体的他,事实上情报的把握上落后了众人一步。他就算再快,最多也知道推理到,道格尔不再伪装,直接暴露了真实身份和目的。
但道格尔等于作者【不详】,却是他无法接受的一点,因为,那黑镜对面的祂,明明就说不是同一个人……就在这时,奥兰多在压力下颤颤地抬起视线,投向存在感最强的方向。
开始对上的,是房东带着笑意的视线。
瞬间而已,奥兰多浑身的血肉都冻死了,表情跟被制成标本了一样凝固,停在一种因极端震惊而无法置信的扭曲表情上,面色难看到发青发黑,然后当场吐了好几口血。
“你…我…这……”他想说这怎么可能,但绝对没错,对面坐在道格尔旁边的,赫然就是他通过黑镜召唤的那尊神。
此前星空教会多次召唤过祂,但基本上召唤的是祂的化身,祂说,能召唤祂本体的手段,祂在这片大陆上只告诉了他。
那对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全是耍他的吗?!
奥兰多浑身一震,又吐了一口血后,终于发现了自己多年以来一直被心理操纵的事实。邪神奈亚拉托提普操纵了他的大脑,使他对祂的一切话语尽信不疑!
道格尔的事情,原来背后还有祂的操纵!道格尔跟祂究竟是什么关系?!
然而,尽管正常来说他理应为此暴怒,但此时此刻,他完全生不出这种心思,心中只剩下了如何逃生的执着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好在,祂似乎对他没有想法,仅仅只是观察。
接着,他移动视线,没有任何阻挡地看见了祂身边的“道格尔”。
第一眼,他看见了一个身形略显纤瘦的青年。
银发金眸,外衣修剪得体,黑外套白衬衫,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平淡的,安静的,跟画一样,如果没有多余的生命信息,他好像就要融进环境之中,与天空大地等事物成为一体。
其实说来,奥奴帝国是多人种地区,不同人种或不同文明背景,审美的角度和取向差别甚远,而对面的青年……在大多数奥奴帝国的人看来,不得不说是一种带着朦胧与神秘的特异之美。
属于虽然不知如何描述,但是能令人大为震撼。虽然他本人好似并未察觉。
这是逆光的角度。第一眼看的时候奥兰多愣了一愣,但半秒过后,毫无预兆地,他竟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直接撞进了一双倒映着无量混沌的眸子。
一瞬而已,奥兰多刚才还在费尽心思想着压制对方脱离险境,此刻却全身僵硬,当场定格了。他的意识撞进彼岸宇宙,被赤身裸/体地抛进了尘沙中,活像个只剩形体的猴子,接着他浑身发毛,仿佛置身于无数视线之底,被无数视线自上而下的凝视。
这里是哪里,又是哪里来的视线等疑惑冲入大脑,而他理智坍塌甚至都不用一秒。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些视线的真身随便一个下来,都能一根手指摁死他,就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
那是绝对的碾压。任他手里有多少神权,在那些视线之下,最多不过是小聪明。
谁又能不绝望呢。
此时,邢远眼中的奥兰多进来便停在原地,然后还当场下跪,上身直接瘫倒,整一个失魂状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明明自己最多才看了他一眼。
邢远带着一丝疑惑,缓缓站起身,跟身边的房东交换了一下视线。
“我去看看。”邢远说着便往奥兰多跟前走去,若旁边有外人看着,估计大多都看不懂他要做什么。
房东也是饶有趣味地观望着。
接着,邢远停在了绝望的奥兰多面前,相当近距离地直视着奥兰多。
带着维度知识的高强度凝视一接近,奥兰多剧烈颤抖,理智崩了又崩,就是他再多备用大脑也追不上坍塌的速度。他死命地抓回意识,就见邢远站在他面前,视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无喜无悲,却像至高的审判,令人不禁臣服。
道格尔,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最大的疯狂!然而本体却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
当前距离只剩一步,奥兰多却仍是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只觉得惊惧,好像面对他,实则面临整个文明,甚至是整个宇宙。你与他之间,存在无可弥补的规模差,只能被碾压!
不对,他这是要做什么?!
奥兰多心头一抽,然而接着,邢远突然就对他伸出了双手。因为他是下跪的姿势,邢远一伸手,几乎直接碰到了他的头颅。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信号,一般来说,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无不带着支配和统治的意味,被人碰到关乎要害的关键位置,绝对是一种被统治、被掌控的信号。
奥兰多最厌恶这种信号,因为在他的心理建构里,他才是掌控一切的至高之主,神级之上的他无法掌控,但是在人的范围之内,他就该是人类第一位!
“你——”话音未落。
下一秒,邢远毫无预兆地双手摸进了奥兰多的象,准确的说,是奥兰多大脑的象。
这太突然了,房东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观察着这一幕。
就见,邢远双手动了起来,好像在里面捣鼓着什么,翻来翻去,稍大一点动作的间隙里,甚至看得出他在里面竟是搬山移海,在寻找着什么。且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几分粗鲁,完全暴露出了他已经不把奥兰多当人看的下意识想法。
奥兰多痛苦不已,表情扭曲到极致,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却嘶喊不出声,因为大脑被完全操纵了不能做出任何妨碍搜脑的行为。
对方的残忍超乎想象!
奥兰多立刻理解了对方正在做什么,星空教会的高层如塔罗斯、院长那帮人知道他将神权以特殊手段藏在大脑的秘密,所以这个搜脑,绝对没错,就是为了搜出他脑子里面的神权!不好!
但已经晚了,邢远在大脑里翻了一轮后,手指像是摸到了什么,当即下手继续掏。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他真就将一团血瘤般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东西在他手里剧烈跳动,一看果然是心脏的形状。邢远抓着手中,低眸仔细一看,血瘤瞬间绽放白光,耀目无比,放在以前邢远一定会觉得刺眼,可现在他不躲不让,依然直视着血瘤。
白光褪去,血瘤外部结痂,嚓嚓脱皮,露出里面亮白光滑的本体,一个全身上下都长着翅膀的白色生物。
祂的头发是翅膀长的,背后每节脊椎骨都长出了翅膀,翅膀从后到前包裹着身体,不落一处,形成了包裹全身的衣服,肉眼或许看不太清,但用围观视角一看,它身上绝对有成千上万的大小翅膀,密密麻麻,层次分明,赫然就是一只翅膀成精的生物。
邢远惊异一怔,下意识对“妖邪”抱有警惕,正要收回手。
而这时,翅膀精有了意识,话音不知从哪儿起,突然就道:“晚安,请放心,我对您只有感谢。”
“……”邢远眼神露出了疑惑。
翅膀在说话?
祂接着就表明了身份:“我是光明神,您身上有我被夺走的部分神权,感谢您保管着祂。”
祂说的是小白鸟。邢远这回听懂了,反手把小白鸟从袖袋掏了出来。
小白鸟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眼睛突然瞪大,冲上了翅膀精的怀抱,赫然一副父子团聚的景象,大翅膀和小翅膀紧紧地抱在一起。
邢远看到忍不住呆了几秒,心中飘出世界不思议物语的经典旋律。他没有打断温情场景,转头看向奥兰多,后者这波是带着绝望的惊惧。
然而邢远继续在他大脑里寻找其他神权,然后陆续掏出了更多神权,风神、雨神、雷神……大陆近百年来只停在了传说中的环境神一个个现世。祂们出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暴怒,非要将奥兰多斯人撕碎碾碎,但一见邢远就平静了,默默地围绕左右,或以风的形态停留,或以符号的形态停留,神奇地默契统一。
不过,饶是祂们,在注意到始终观望全程的奈亚拉托提普之后,也不禁震惊和疑惑,对邢远的身份有所好奇,特别是窥见了邢远的眼睛之后。
眼睛是知识的窗户,对神来说,看眼睛基本就能看到知识的高低,或者说所在位格的高低,一般来说,祂们都会有所隐藏,至少不会那么坦荡地表明出来,但对面的青年却毫不在意,像是并没有这个意识,习惯地就这么做了。
那眼底可是令祂们这些神都疯狂的疯狂,他却完全不自知,跟常人毫无区别的举动间,因那反差处处充满了异常。
哎,他来自哪儿的宇宙,又是何等位格的存在?因此,往日心高气傲的祂们统一了想法,守在了他的身边。
也还好那个邪神只是静观着,没有阻止。
一个又一个神权被剥离,奥兰多的脸每次都失去一层血色,开始还会颤抖,现在直接麻木,差不多彻底疯了。
惹上道格尔,怕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天,而如今他只剩下了绝望与疯狂!
邢远对此完全不在意,在底部翻了好几次都翻不出东西后,才堪堪停手,自语道:“那塔罗斯说的确实没错,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手段可以在大脑里孕藏神权,其中的原理是高位格对于低位格的高神性征服吗?奥兰多因为是低位格存在,所以不得已用这种方式收藏神权,但是听上去感觉有点……”不好形容。
一时间,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刚刚学习西方知识时,对他们过于开放的某些文化难以理解,但却只能按作知识接受一样。
虽然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只能说异界特色,咱要存异求同,尊重差异习俗。当然了,学也不是啥都学,有些了解就好。
他回过神,忽然注意到自己周身多了很多东西,刚刚从奥兰多脑中掏出神权逐个显露真形,几乎站满了温室的各个角落,祂们还带着祂们的至亲眷属。
这是……邢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祂们同时躬身行礼,朝着自己,敬如神祇。
“不曾相识的异乡之友啊,请让我们对您表达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