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包厢。
服务生在上菜时忍不住多瞄了桌上客两,眸底压抑着兴奋至极『色』彩,她推车里菜肴慢悠悠地上齐。
“时洲先生,菜已经上齐了……”
这话说到一半,服务生就猛然红了脸。
她是新来不久实习生,原本只是普通上个菜,哪里能想到包厢里坐着是如今《『乱』世》里大爆男主角时洲?
电视屏幕里长就已经足够勾了,没想到时洲居然还是不上镜那一挂!真美貌杀伤力简直还要强上百倍千倍!
她这心上菜,只想着偷瞄,一不留神就冒出了时洲名字。
服务生有些窘迫,“抱、抱歉。”
时洲微微一,“不用道歉,但我需要和家清静吃个饭,如果没事话,还请其他服务生别再来搅了,谢谢。”
他对外一向带着礼貌生疏,声线里藏着如冰泉渐融未融清冽感。
服务生脸颊更红,转瞬就看见时洲对面中年女水杯往桌上一落,闹出动静稍微有些大。
时洲唇侧意凝固了一瞬,转消失。
服务生不敢多留,礼节『性』地朝着两位客点头示意后,立刻离开了包厢。
在关门前,她还暗戳戳地顺着门缝瞄了两——
时洲对面坐着中年女子莫约五十岁左右模样,穿着一件黑『色』为主改良旗袍,看上去沉稳又大方,只是眉间带着点说不出严肃。
这是时洲母亲吗?可这母子间气氛怎么有种说不出拘谨呢?
好奇怪啊。
包厢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气氛隐约又被沉默所取代。
时洲主动给楼可芩盛了一碗汤,“妈,你尝尝?爸呢?他没跟着你回来吗?”
楼可芩瞧见还算孝顺养子,叹了口气,“你上回给我们俩报体检,你爸查出来了。”
时洲想起过往遭遇,内心咯噔一声,“查、查出什么了?什么时候事?”
楼可芩看出时洲底紧张和担心,如实说,“胃里长了瘤,好在体检发现得早,检查后说是良『性』,专家手术初步定在元旦前后。”
“你爸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没说。”
良『性』?
当年时仁清病况就是因为拖延太久,才从良『性』转为了恶『性』,看来提早个一年半载检查,确还是起效了。
时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到时候我回国外看看爸。”
元旦前后,《『乱』世》差不多要杀青了。
楼可芩喝了一口汤,慢悠悠地说,“我这次是瞒着你爸回国,假意说自和朋友去参加一个花艺比赛,来回加在一起就四天。”
“……”
时洲听出弦外之音,不说话了。
楼可芩汤碗放回到桌上,直视着时洲双,“不是在国内做幕后工作?那怎么连个带着实习标志服务生认识你了?”
“时洲,你和你爸明知道我讨厌华国娱乐圈里一切,居然还联手起来骗我?”
“要不是我意外看见了你小时候视频流传出去,我还不知道我儿子在华国风风光光当明星了!”
时洲睑下垂,沉默注视着汤碗里泛起涟漪。
因为时昼入娱乐圈成为练习生后才意外坠海,所以楼可芩反感且屏蔽了娱乐圈关一切事务。
而且,再加上时仁清有意隐瞒,时洲才能隐瞒她近三年。
时洲知道纸始终是保不住火,只是没想到这次,意外居然出现在他对于‘吻痕’澄清胎记视频上。
时洲平静回答,“妈,这事是我做得不好,我不应该骗你。”
楼可芩深呼吸了一口气,“小洲,道歉话就免了,娱乐圈里水太深,我这次来就是劝你跟我回去。”
“国外乐团那么多,你钢琴水平又不差,照样能找到好工作,别待在娱乐圈这种不干不净地方!”
钢琴?
时洲听见这个捆绑了近八年字,眸底晃出一丝微光。
且不说当初他成为演员缘由之一就是厌倦了没没夜地和钢琴交道,最重要是,他早已经不是五年前自。
任一门技艺,长时间不练就会变得生疏,时洲哪里还能像楼可芩期许地那般以‘钢琴’为生?
“妈,你已经知道我在华国成了演员,我现在手头有剧还没拍摄完,和公司合约还没到期。”
时洲拿出说辞,“这样不管不顾地出国,对其他来说是不负责任。”
“那就等你把这剧拍完,至于经纪公司,大不了解约钱我来出。”
楼可芩态度只往后退了一小步,出口又带上了常见命令。
“小洲,我话就说到这里了,你别任『性』!娱乐圈这种是非之地,你不能待、不适合待!”
这些似曾识说辞,时洲听了不下十遍,心里早已经免疫了。
他带着仅有那一丝希望反问,“妈,如果我说,我喜欢演员这份工作,我喜欢以角『色』份去经历他们故事,我不想离开这个演艺圈呢?”
“……”
这下子,沉默方变成了楼可芩。
时洲想起退圈那两年,轻饮了一口温水,“妈,我已经成年了,我想选择自喜欢生活方式。”
“我很感谢你和爸这么些年来对我养育,该尽到责任我会尽到,只是……”
“只是什么?”
楼可芩出声断,“只是你非得铁了心在娱乐圈扎根?时洲,我说了不许你听见了吗?你不应该走这条路!”
心里不该有那件期许彻底幻灭。
时洲握着水杯指尖用力到泛白,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戳破,“如果不是我,而是时昼呢?”
楼可芩满是错愕,“什么?”
“如果时昼,你一定会答应他所有请求吧?”时洲自嘲地了。
“你一直把我当成他替,饮食习惯,穿衣风格,常爱好,甚至连事业婚姻得和曾经他保持高度一致!”
唯一不是,时昼喜欢舞台所以才入了娱乐圈。时洲却要因为时昼意外悲剧,不能迈娱乐圈一步。
时洲眶弥漫出一丝酸涩,更多是经年以来积压疲惫和失望,“可你想过没有,我是个独立个体,时间久了会累。”
如果说以往,时洲为了顾虑楼可芩早年丧子偏执心,还愿意睁一只、闭一只地过下去,时仁清生病时候,他心甘情愿地放下自蒸蒸上事业回去尽孝道。
可后来,楼可芩撕毁他护照和证件,甚至还瞒着他给盛言闻寄出离婚协议时,他终于还是彻彻底底认清了——
从头至尾,楼可芩没有把他当成儿子看待。
在她心底,时洲永远是时昼影子,不配拥有自思想、事业和爱情。
楼可芩欲言又止,“你……”
她从未主动在时洲面前提及过自早逝儿子,对方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妈,我变成不了时昼,我不愿照着他模样而活!”
时洲这话说得很坚决,甚至直接戳破了关键一点——
“而且我喜欢男,以后不可能会娶妻生子。华国现在已经『性』合法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选择在这里扎根。”
如果说,曾经时洲面对楼可芩是恐惧、是胆怯、是压力,那么现在经历过那一切他,已经不愿活在对方阴影下了。
该尽孝道,时洲不会躲。
但不该听规矩,时洲不想继续配合。
如果说瞒着娱乐圈这事,楼可芩最多只是觉得不满,那么时洲后面一段话则是彻底戳在了楼可芩底线上。
喜欢男?
楼可芩气得『色』一变,“时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时洲平静颔首,“知道,爸那边,我会亲自和他解释。我不是时昼,请你别把我当成他了,好吗?”
楼可芩从未见过时洲如此不听劝时候,她拿起自手包失望至极地表示,“你当然不像小昼!”
“要是小昼还在世上,他一定比你听话,比你更优秀!”
“……”
时洲眸光黯淡,苦涩地了声。
即便早已经做好了‘自不如时昼’准备,但楼可芩这句贬低依旧往他心脏戳出了一个血窟窿。
包厢门被重重关上。
楼可芩没再会他这位‘叛逆’养子,夺门而出。
时洲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排骨汤,望着满桌菜肴没了吃饭念头,独自一待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按下呼叫铃。
很快地,又是那名实习服务生走了来,“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需求?”
时洲不愿意在外面前『露』出端倪,压下心头苦涩,“你好,结账吧。”
“这些菜能帮我给有需要群吗?我临时有点事,这些菜基本上没动过,就是舀了两勺汤。”
服务生提议,“可以包?”
时洲摇了摇头。
他现在没什么胃口吃饭,包回家到最后怕是浪费。
服务生见此,又说,“时先生,那没关系,我们店每晚会留半小时福利餐时间,可以给到点有需要群。”
“好,谢谢。”
时洲结了账,等到出餐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楼可芩突然到来破了时洲原本计划,此刻他心像是塞满了沉甸甸石头,他只想着重来一次就能和盛言闻肩,但差点忘了——
养母态度永远不会改变。
他永远不如时昼?呵。
时洲情绪跌到了低谷,只怕去参加盛言闻生庆功宴会被瞧出端倪。他想了想,调转方向朝着记忆中熟悉酒馆走去。
…
半个小时后,时洲独自一坐在了酒馆卡位上。
这家酒吧是圈内明星前辈开,对方和时洲在上戏里有过对手戏。
虽说做成了酒馆形式,但不是对外开放。只接待圈内艺或者老板熟悉朋友,隐秘『性』很有保障。
时洲独自陷在柔软沙发里,借着酒意回想着两年前一切——
他自觉错过了太多,甚至愧对于一直在国内等待盛言闻。经历了长期异国恋,两间要说没有存在距离隔阂是假。
回国前夕,时洲和擅作主张楼可芩爆发了从未有过争吵,带着自补办好证件回了国。
在机场候机时,时洲在输入框里了又删,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他害怕盛言闻已经看见了那份离婚协议,更怕对方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痛快签字。
毕竟两年时间,爱早已经变成了事业和地位双收影帝,而他只是止步不前、复出还不一定有支持过气演员。
如果盛言闻对这段婚姻真没了感情,他又能拿什么去挽回?
离婚?
然后看着盛言闻和别在一起吗?
时洲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心脏像是碾成了粉末,酒意越来越上头,却依旧麻痹不了过往带来酸沉痛意。
系统检测到时洲体内酒精含量,又见他不受控地一杯借着一杯去灌,于是借着时洲本名义发出了一条定位微信。
盛言闻接到时洲发来定位微信时,才刚刚在工作员吆喝下切了蛋糕。
他避开群回拨了电话,等待通话音响到了最后才有了接通。
“喂,你好。”
盛言闻听见陌生男声音,眉心当即蹙紧,“谁?时洲呢?”
“先生你好,这里是饕鬄酒馆,我是酒馆调酒师,洲哥喝醉了在沙发上睡觉,我才冒昧接了电话。”
盛言闻报出微信定位地址,“定位准确吗?我去接他。”
“准确。”
调酒师想起了自家老板命令,“先生,我们酒馆有规定,如果不是老板好友或者圈内份……”
盛言闻哪里有心思听他扯,强硬说道,“看好他,我到了再说。”
他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又从靳松等交代了两句,扯着帽子和口罩伪装后就带着车钥匙出了酒店包厢门。
饕鬄酒馆和庆生酒店隔着有些远,盛言闻抵达时已经十点了。
调酒师一看盛言闻是圈内,拦截心就少了一半。
他盛言闻带到了时洲所在了单包厢,低声透『露』,“盛先生,洲哥睡了有一会儿了。”
“在我们酒馆内隐私是能保证,但出了酒馆外就没办法保证了。你要是不方便带他离开,还是联系他经纪?”
盛言闻听见侍者话,语气平静,“我心里有数,你们老板是包扬春?”
“欸,是包老师!”
盛言闻颔首,“我刚出道就和包哥合作,不过有些子没见了,你替我和他问声好,等有机会我再请他吃饭。”
盛言闻看向乖乖躺在沙发上时洲,“剩下事情你不用管了。”
调酒师因为工作,对娱乐圈还是了解很多。
他知道盛言闻和时洲主演《『乱』世》正在热播,而且两在剧外拥有了众多剧『迷』和粉丝们喜爱。
调酒师没有刻意去猜测盛言闻和时洲关系,只是自该交代交代完后,明事地离开了小间包厢。
盛言闻看着蜷缩在沙发上时洲,快速走了过去。
包厢里暖气调得很足,或许是喝了大量酒还穿着『毛』衣缘故,时洲脸热得红扑扑,落在原本就白净底子上特别招疼。
他睡得不深,眉头紧蹙着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明明说要留在横城拍戏,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海市?
这又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放弃向来克制和分寸,把自喝成这副模样。
盛言闻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俯轻抚了两下时洲发烫脸颊,“时洲?时洲?”
“……唔。”
时洲不安地哽咽了一声。
存在于意识里系统想起宿主之前交代:十五,你已经是个成熟系统了,该学会在必要时候自动关机。
有盛言闻在,洲宝肯定是遇不到麻烦。
自觉完成‘助攻’任务系统关机,宿主洲宝丢给了他未来老公。
盛言闻又喊了两声,慢了好几拍时洲才『迷』『迷』糊糊地睁。
他没能前盛言闻看真切,只是凭借着本能撒娇般地喊了一声,“老公。”
“……”
盛言闻想要搀扶手瞬间凝在原地,心跳以从未有过速度狂奔,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双『迷』离时洲。
“你喊什么?”
时洲醉得离谱,只觉得前是幻影。
他甩了甩昏沉脑袋,完全没有会盛言闻反问,只是凭借着脑海里残存计划说,“几点了?我、我要过去给他过生。”
说着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却因为上头酒意又跌坐了回去。
盛言闻想起时洲磕碰就极易淤青体质,连忙拽住他手哄,“坐好了,别『乱』走。”
“你别管我!”时洲突然变得着急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念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已经两年没给他过过生了,他会对我失望……会……不喜欢我了。”
出国一年,时洲原本计划着在盛言闻过生时回国,结果时仁清病情恶转,只好暂时压下这个念头。
出国二年,时洲已经买好了回国机票,结果楼可芩突然拦住了他去路,撕扯拽藏了他证件。
时洲只能力地掐着时差和盛言闻微信祝福,可他哪里能不知道,恋隔着屏幕一次比一次更深失望?
“……”
什么两年没有给谁过生?谁会失望?谁会不喜欢?
盛言闻原本还在狂跳心脏因为这番突如其来话宣告了停滞,像是从天堂跌落了地狱。
他深深凝视着前还在挣扎时洲,不得不用力压着他重新坐好,“你喝醉了。”
时洲挣扎没有由此变小,反倒用力想要丢开盛言闻禁锢,“你别碰我,别、别碰!我老公,他……他会生气!”
盛言闻再控制不住心尖钻出涩意和嫉妒,猛然喊道,“时洲!你什么意思?”
“……”
蓦然发沉声线砸在时洲耳畔,怔然。
他颤巍巍地抬起视线,前模糊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只是盛言闻那双还是如梦中一样沉得可怕。
——不是一回国就想着和我分开吗?时洲,我签字了,现在我把决定权让给你。
灵魂深处共鸣潜入带着醉意梦里,可惜这梦只到了一半,时洲就因为盛言闻呼喊声就转醒了。
酒意彻底『迷』糊了大脑,现在时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只记得,盛言闻强制『性』拽着他去了书房,当着他面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时洲茫然若失地低头,看着自空空如名指。
戒指没了,早没了。
就像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突然消失,积压在心底恐惧终于如数地爆了出来。
带着酒意双眸迅速积攒出雾气,泪啪嗒一下就决了堤,时洲死死抱住前盛言闻,哭着抗拒,“不要……”
不要离婚。
他不要和盛言闻离婚。
盛言闻紧绷着子,一时不知道该拿怀中如是好,“说清楚,不要什么?”
从开机后就明着暗着撩拨他,仗着合作对方份肆忌惮,到后来借着角『色』之便暧昧,脱离戏服能躲在储藏室里亲近。
盛言闻以为,就等着杀青结束后临门一脚了,但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
和他说忙着拍戏只能以后给他补过生,明明凌晨蹲点给他发生祝福,转头就莫名其妙地醉酒,哭喊着要给另外一庆生?还生怕自赶不上?
口口声声不要,这是在不要什么?是不要另外一个抛弃他吗?
“老公,不要离婚……”
“……”
盛言闻僵坐在沙发上,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滋味。
任凭哭喊得不到盛言闻回应,时洲被从未有过绝望包裹,连着呼吸跟着艰难,“言闻,盛言闻,你抱抱我,你别、别不要我。”
哭腔入耳,引发从未有过心碎。
盛言闻肩头被哭湿一片,带着连自读不懂情绪时洲抱入怀中。
他扮演过那么多角『色』,却是一次扮演着其他替,可到连姓甚名谁不知道。
“乖,不哭了。”
盛言闻偏头吻了吻时洲发丝,指腹轻轻摩挲着颈侧胎记安抚,“洲洲,乖。”
熟悉感觉终于带回了安定感,时洲抽泣一声,带着点撒娇软乎劲,“老公,我不想和你离婚。”
盛言闻沉默了两秒,还是舍不得地回应,“不离婚,我这辈子不会和我们家洲洲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