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远侯府关了段时日,如今走在街上,觉得长安萧条了几分,不少店铺都关门了,不仅秋风萧瑟,看来世情亦是如此。
“我们得去找辆马车,光靠脚程,走到燕王府,恐怕来不及了”,走了一会儿后,余信提醒到。
以前出门都是坐燕王府或者定远侯府的马车,现在要靠自己了。幸好她现今也是坐拥巨额财富的大富婆,去买辆马车还是不难。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4s店,那该去哪里买车呢?
“先生所言极是,可知哪处有售卖马车的铺子”她拍了拍沉甸甸的包袱,向余信示意,眼角眉梢透出一股得意劲,仿佛在说,嘿嘿,咱有的是钱。
“再往前走走,就能见到了,即便是皇城脚下,车铺也极少,富商巨贾身怀千金,也买不到好的马车。”
幸好还真有可以买马车的地方,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未见过车铺。
听余信一说,心下明白了几分,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车铺本就少见,达官显贵有专司替他们造车,平民百姓又买不起马车。
市场需求太小,自然店铺也就很少。
车铺的主顾多是商贾,马的价格比人贵。
《水浒传》中写到,西门庆骑的高头点子青马,就价值七十两银子。好家伙,碧荷的爹娘为了七两银子就将她卖了,一匹马的身价大约能买十个碧荷。
万恶的社会,人不如牛马。
看来日后她的商业版图还要再纳入车铺,方才齐全,日后大多数人买得起马车,才算圆满。
虽然是架空时代,但儒家礼法依然深入士大夫之心。虽没有唐诗宋词,却有四书五经,虽风气开明些,也讲究士农工商。
她赵清姿虽为巨富,眼下的社会地位却很低,估计买不到什么好的马车。转念一想,汉朝还规定“商人不得衣丝乘车”,比较之下,她的处境还算好,永徽王朝还没规定商人不能穿绫罗绸缎,不得骑马驱车,至少能有个代步工具。
《王度记》记载:“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罢了,自由的庶民赵清姿即便坐驴车,都比坐燕王府的五乘马车好。
可谓是,宁愿坐在驴车上笑,也不愿在豪华马车上哭。
“包袱给我背吧。”
“先生,不用了,我力能扛鼎,这包袱也不重,小菜一碟。”
余信笑了笑,不再勉强,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赵清姿的力气有多大。
甫一进入车铺,掌柜的扫了俩人一眼,连忙换上一副笑脸相迎的嘴脸。女子身着绯红衣衫,男子一身碧色,他见的富商多了,自然看得出是名贵布料。
长安贵人多,但是会来车铺的一般是商贾,不会是贵人。
“掌柜的,给我们来一辆马车。”
“一辆马车就想搬家,恐怕不够吧。”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笑容黯淡了几分。
“啊搬什么家”
“这几日来置办马车的,都是京中富商,但凡和官员有点关系的,都求了通关文书,往南方避祸去了。大行皇帝驾崩,起义军与胡人来势汹汹,早已是人心惶惶。你二位这通身的气派,想来家底颇厚,何不多购几辆马车”
掌柜的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马车平日里卖五十两银子,也没多少人问津。
这几日,他手中的马车价格涨了一倍,却生意兴隆,眼瞧着就要售空了,他还想趁着今日把手中挑剩下的几匹最劣的马出售,再赚上一笔,连夜带着小妾往南方逃。
“不用了,掌柜的,我们俩没有家底,一辆马车足矣。”
本以为来了个大主顾,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掌柜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一百六十两银子,分文不少。”
赵清姿不知道马车的行情,不由感叹一下,比西门大官人的好马还要贵两倍,原主要辛辛苦苦攒了多年,也才二十两银子。
该花的还得花,咬咬牙买了,她正忙着掏银票,却听见余信说:“先让我们看看马车,总要先验了,再给银子。”
“马车就在院子里,爱买不买,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俩人去院子里看了马,只见那几匹马瘦骨嶙峋,额头狭窄,后腿生得特别低短,要说这些是驴子,恐怕都是辱驴了。
“这是最劣等的马,连马带车,至多不过五十两银子。”
好家伙,掌柜的含泪赚她一百一十两银子,恶意哄抬物价,纯属发国难财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惯着奸商。
不能打12315热线投诉,那就用自己的方式维权。
赵清姿在院子中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气势汹汹地往掌柜跟前走,“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穿得倒是人模人样,出手比叫花子寒酸,遇到两个穷鬼,出门左拐不送,我呸。”
掌柜的啐了她一口,幸好躲得快,不然就沾染了臭男人的唾沫。
余信攥紧了拳头,似乎要有所动作,赵清姿挡在了他身前,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交给自己。余信瞥见她眼神坚定,遂安心站在她身后。
赵清姿不怒反笑,将石头握在手中,单手发力,顷刻之间,石头碎成了粉末。
她将石头灰往掌柜的脸上一扬,石头灰入了眼,激得掌柜的双眼通红,腿都给吓软了,当即跪下来求她。这女子恐怖如斯,怎生的一身怪力
“女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送您一匹马,权当赔罪,妻女还在等着小人回家,女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赵清姿不再理他,掏出五十两银子扔在柜台上,牵着马往铺子外走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坐在简陋狭窄的马车上,余信在前驾车,一路摇摇晃晃往燕王府的方向驶去。
她像往常一样,掀开车帘看车外的情况,夜色更加深浓,却并不静谧,依稀看到前方有人潮涌动,比白日里喧哗数倍,仔细一听,又有马蹄声阵阵,甚者还有兵器撞击的声音。
“余信,前方恐怕很危险,我们要戒备起来。”
“莫要慌,船到桥头自然直。”
看着余信挺拔如松柏的背影,赵清姿紧绷的神经,又舒缓了下来,不管前方有怎样的危险,有这个人在,她的心总能安定下来。
燕王府门口,只有几名侍卫守着,偶尔打几个哈切,不像定远侯府戒备森严。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再等一会儿”
赵清姿和余信下了马车,躲在巷道之中。
喧哗的人声不断传来,有嘶吼声、求救声、咒骂声、马蹄声,听上去声势浩大。
燕王府也渐渐有了响动,灯火又明亮起来。
“终于到了燕王府,里面肯定有很多宝贝,咱们的军饷不消愁了。”
“说得对,趁燕王去了苏州,赶紧多拿些宝贝”
“义王还在与羽林军作战,我们得快些。”
……
不消片刻,燕王府前乌泱泱一群人,虽有人举着火把,但隔得远也看不清长相,黑夜中有寒光闪过,可见是拿着刀的。
“我们出去吧,时机已到”,余信气定神闲地说到,等会儿还是把主场交给赵清姿,他信她能做好。
赵清姿搞不清眼下的形势,但也看得出对方人多势众,不是他二人赤手空拳可以抵挡的,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声“好”。
赵清姿走在前头,将余信护在身后,她不停给自己壮胆,心里默念“勇冠三军,所向披靡,老娘就是天下第一。”
等她二人走到那伙人跟前时,赵清姿觉得领头的男子瞧着有些眼熟。
那人身形瘦削,身长八尺,穿着一身铠甲,骑在高头骏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一头毛燥的卷发,用红丝带束起来,偶尔有几缕“旁斜逸出”。其余起义军皆是用红丝带束发。
赵清姿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她隐隐记得,当年黄巢军中亦有束红丝带的。
“小姐,可还记得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领头的人便翻身下来,对她拱手作揖到。
她一脸茫然,虽是面熟,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小姐赠过点心给我们,还曾请我吃过热腾腾的馄饨。”
馄饨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关键词“烫头失败小组”,瞬间想起这人是谁了,可不就是那日在巷道中拦她马车的男子。
“原来是你,可否告知,现今是什么情况”
那人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告诉她眼下农民起义军已攻破延秋门,也就是长安禁苑西门,正打算将欺压百姓的权贵豪强“惩治”一番,筹集军饷,然后再离去。
赵清姿觉得更疑惑了,黄巢和王仙芝攻入长安时,可没有退心,直取长安后,黄巢登基称帝,要做大齐开国皇帝。这起义军好不容易攻入长安,怎么会萌生退意
“小姐,眼下义王还在与羽林军激战,我实在没有时间与小姐解释过多,且涉及军情,实在不宜告知,还望谅解。”
赵清姿便识趣的不再多问,看来眼下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与黄巢起义一样。不过赵寒声又去哪里了怎么只有羽林军与起义军作战还有这羽林军的作战能力堪忧啊。
赵清姿悄悄观察起义军,发现他们很多人手中多拿着金银宝饰,猜测这便是“惩治”权贵豪强们的成果。
她心中一时有多重情绪翻涌,但也只能强压下来,眼下的情况,虽救不了天下人,但她能救一个算一个。
“我可否求你一事。”
“小姐,请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定当竭尽全力。”说话时,看表情倒极为诚恳。
“我想请诸位饶过燕王府的一干人等,燕王不在府中,她们都不是权贵豪强,还请留她们一命”。